九卷38、只想寻最好的(1 / 2)

内务府呈进的几次关于陪送物品、修建公主府的折子,竟然都被皇帝给打回来了。

几位总管内务府大臣六阿哥永瑢、福隆安和金简等人,都猜不准圣意,几次被皇上将奏折打回,已是快要疯了。

几人商量一下,还是决定来问问皇贵妃的意思。

一来七公主就是皇贵妃所出,二来皇贵妃更能体察皇上的心意。

这事便由福铃来宛转禀与婉兮。

婉兮这是头一回为女儿操持婚事,当娘的已经够焦虑,此时就更觉得头大。

福铃瞧着婉兮沉默不语,小心道,“原本我哥哥尚四公主,我家里也是筹办过一回公主厘降的喜事的。这回又是我哥哥亲自筹办七公主此事,原本是应该轻车熟路才对。”

“却怎么都没成想,皇阿玛却将预算的折子给打回来好几次……别说六皇兄、哥哥、舅舅她们迷糊了,就连媳妇我也迷糊了呢。”

对着福铃,叫婉兮就如对着篆香一般。婉兮倒也松口气笑道,“这会子我可真想念你额涅。她年轻的时候儿,最是一把利索泼辣的好手儿。若她能在跟前,我就可以求她助力了。”

福铃笑起来,“单凭皇额娘传召,我额涅自是巴不得能天天进宫来伺候在皇额娘身边。”

婉兮轻叹一声,“你家里自都等着你阿玛的信儿呢,她与你额娘在一处,两人才能互相有个陪伴,也好凡事都拿主意。”

福铃心下也是一颤,垂首不语。

九爷到云南之后,写家书回来,说到了与副将阿桂等人的意见不合。

傅恒与副将军阿桂、阿里衮及伊犁将军伊勒图等人商议出兵时间及行军路线。诸将以缅地多瘴,建议霜降后出师。

傅恒却觉得:以往拘泥于避瘴,秋后才行,致敌有准备,且须坐守四五月,既糜粮饷,又使军心松懈,应乘军初至,及其锐而用之。

傅恒太明白皇上的心。缅甸之事,朝廷已经陷入泥沼太久,皇上希望速战速决,早得捷报。故此他不能再在云南当地干等数月之久。便是要冒瘴气的险,他也要一试。

婉兮知道福铃这是担心阿玛,便忙笑道,“好啦,此时你尽管交给额娘就是,额娘这就去问你皇阿玛的圣意。”

婉兮一来是不想叫福铃忧心,二来又何尝不是她自己也不敢提西南之事?

天儿渐渐热了,听说越是到天热的时候,西南那片林子里的瘴气就越是严重。福灵安就是死于瘴气之病,九爷年岁又大了,是否能抵御得住,婉兮一想便是忧心。

福铃这才放心,起身行礼告退。

婉兮捉着福铃的手问,“永瑆他待你可好?”

福铃含笑点头,“皇额娘放心,阿哥爷他待我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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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晚上等到皇上来,见皇上神色之间隐有笑意,倒叫婉兮也放下了心。

“爷这是乐什么呢?”婉兮亲自为皇帝满上酒盅,含笑递过来。

皇帝点头,“猜,小九这会子在西南干嘛呢?”

婉兮垂首,清浅的笑,“爷又难为我。两军阵上的事儿,我哪明白呢?”

皇帝夹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嘎巴脆地嚼完,又啜一口小酒,盯着婉兮笑。

“他没干两军阵上的事儿啊~~爷这才叫你猜的。”

婉兮自是摇头,“那我也猜不着。”

皇帝拊掌轻笑,“他当樵夫,伐木呐!”

婉兮也是怔住,“忠勇公这是要做什么?坚壁清野,将林子都砍了,好能看清匪徒阵势不成?”

婉兮这话是从朝廷剿乌什之乱那学的,当年乌什城外就是一片密林,从远处根本看不清哪是城池,叫朝廷的大炮都不知该往哪儿打。彼时朝廷大军的因应法子,就是先伐木,再开炮。

皇帝却笑着摇头,“现学现卖……可惜错了!”

原来傅恒三月抵达云南,四月到永昌、腾越察看情况,着手进行战前准备。他得知缅军防守“专恃木栅”,而“清军向来用寻常枪炮攻取,无济于事”,就“访闻茂隆厂一带有善造大炮之人,将来进兵时兵弁各带铜、铁一斤,遇攻栅时随时暗铸大炮,出其不意”。

他还聚集众将,商讨进兵方略。鉴于过去明瑞将军专由陆路进兵,缅方得以集中兵力防御,而遭败绩的教训,傅恒决策水陆三道并进。

因缅甸都城阿瓦在大金沙江以西,若由东路锡箔江进,则阿瓦仍隔江外,于是定议一路由戛鸠江(亦名兰鸠江,或槟榔江)出河西,取道孟拱(今缅甸密支那之西)、孟养(今缅甸密支那),直捣阿瓦,此为正师;一路由伊洛瓦底江东岸,经孟密(今缅甸杰氻)夹江南下,这是偏师:另一路则由伊洛瓦底江水路,顺流而下,先造船于蛮莫(今缅甸八莫),以沟通前两路军的联系,壮大声势,并兼及供应两军所需。

但是要实现水陆并进的方针,首先要解决船的问题。

其实早在傅恒未到云南之前,皇帝就曾有造船的打算,并派副将军阿里衮去经办此事。皇帝与九爷在此事上,又是君臣一心、不谋而合。

但可惜阿里衮以“边外峡行湍险,舟楫不通,沿江亦无办公所奏止”。随后,傅显与佐三泰又奉命前往察勘实情,“所言与阿里衮等同”。这样,造船之事只好暂且搁下了。

傅恒抵云南后,详细地察询当地居民,获知蛮莫附近的翁古山树木较多,而位于此山旁边的野牛坝,气候凉爽无瘴气之害,是建造船只的好处所,于是傅恒就派遣傅显督工运料,并令湖广未的工匠造船。

婉兮于军事所知不多,只是觉着放不下心。

“依着爷看,忠勇公此计能奏效么?”

皇帝点头,“小九如此安排,并非是他贸然行事。小九的这个方略,有其来源。”

“曾经元朝攻缅,由阿禾、阿昔二江前往,大致为今之大金沙江。以前鄂宁(云南巡抚)说腾越的银江,下通新街,南甸的槟榔江,流注蛮暮,两江皆从万山中行,石块层布,舟楫不通。如于近江地方造船,运至江边,顺流而下,直抵阿瓦,既快又可省粮运,师期亦较早一二月,缅人必无暇设备。再以一队流江而西,取木梳,如此,缅不足平也。”

婉兮仔细听罢,虽说不敢说对错,不过也觉若是从水路进攻,或可躲过山林中的瘴气,倒也不失为是个好法子。

婉兮这便悄然松一口气,只希望九爷在云南能够万事顺遂,早日奏凯,班师还朝。

陪着皇上说完了九爷的事,婉兮趁着皇上高兴,眸光轻转,抬手托住自己的下颌。

“爷瞧瞧我,看我这些日子可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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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婉兮这又是主动撒娇,皇帝也轻笑出身,伸手过来轻抚婉兮的面庞。

“是瘦了。是打哪件事上瘦的?”

皇帝说着挪过来,与婉兮从隔桌对坐,变成了并肩依偎。

“……是为相思瘦?”

婉兮轻啐一声,垂首笑开,“瞧爷,这么悬心西南的战事,却还有兴致来欺负人~”

皇帝轻笑,搂住婉兮,“西南战事再要紧,也不耽误爷想欺负你~”

皇帝将婉兮的下巴颏儿抬起来,就这么叫婉兮打着横儿,亲上了她的唇。

直到婉兮的脖子都快扭着了,实在坚持不住,这才喘着大气儿躲闪开。

皇帝索性将婉兮拖过来,置于膝上,“既然瘦了,那爷抱着就更不累了。”

两人都没顾得酒膳,叠坐着在炕上腻歪了好一会子。皇帝那一壶酒,倒有小半壶都嘴对嘴地喂给婉兮去了。

婉兮有些上头,说话便不那么谨慎了,这便酡红着脸颊,举拳轻捶皇帝肩膊。

“爷也忒能折腾人!莲生的婚事,爷也不给个准话儿,总只是这么不行,那么不行的,爷这是要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故意难为人么?”

皇帝自知理亏,心虚地一笑,“咳,爷哪儿是故意难为你们去啊?明年可是爷的六十大寿,爷赶在明年叫小七厘降,怎么能不更慎重些去?”

“爷六十大寿嫁的女儿,必须跟平常年份嫁的女儿不一样。故此你跟着内务府他们一起翻过去和硕公主厘降的陪送定例来预备,爷哪儿能觉着够用呢?”

皇帝说到六十大寿,婉兮这才清醒了点儿。

天,是啊,明年就是皇上的六十大寿了!

按着常人的寿数来说,这六十大寿往往是最重要的一次寿宴。从前康熙爷就是从六十岁开始办;而皇太后的圣寿大庆,也是从六十岁开始办的。

皇上特地赶在这一年叫小七厘降,婉兮这才明白皇上的用心之深。

婉兮便也点头,“爷说得对,便不是为了莲生,也要为了爷的花甲大寿而特别预备些儿去。”

皇帝手肘拄在桌上,手托腮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婉兮看,“你有主意了?”

婉兮忍不住瞪皇帝一眼。

后悔刚刚说什么“花甲大寿”了。

从前一说什么花甲大寿,总觉着那寿星老儿都是老态龙钟的了。可是眼前这位爷,还用这样的姿态和神色与她说话呢,哪里有半点花甲之年的意思啊?

婉兮便猛地一拍手,“爷明年可别办千叟宴!”

皇帝长眉倏然高挑,已是忍不住大笑,“为何呀?爷我凡事都跟随皇祖父的例,皇祖就是六十岁办的千叟宴啊~”

婉兮拍拍皇帝的肚子,“什么‘叟’啊,完全跟爷沾不上边儿啊!到时候若当真有那么多老叟进宫来赴宴,结果爷往那一站,根本跟人家都不一样,别说什么花甲了,压根儿看着就像刚过四十岁的人……”

“那不得将那些老爷子们都给吓着了,或者干脆认错了皇上,反倒叫皇上来给他们执壶斟酒去了?”

皇帝捏着婉兮的鼻尖儿大笑,“瞧瞧,这叫什么媳妇儿呀?竟不让爷办千叟宴!”

婉兮伏进皇帝怀里,轻轻摇晃,“爷不老。我也不想叫爷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