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罗看着慕瑶,眼眶全都红了,身子似乎因为害怕而颤颤的发抖起来,“对不起,云若,对不起,我没法儿害你,你待我从无防备,我没办法害你!”
“云罗,你这是怎么了?”慕瑶上前去,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那手却冰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那汤里落了红花!”
红花?
慕瑶微微蹙眉,不用想便知道那红花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轻云罗在最后关头竟然打翻了碗,她说,她不忍害她,那意思是别人逼她的?
“云罗,谁逼你?”
轻云罗红着眼,泪水簌簌落下,她的声音中满是颤抖,“是王爷,是王爷让我将汤拿过来的!”
窗外,粉红的寒梅簌簌掉落,微微有些薄凉的风迎面吹来,拂乱了慕瑶的发丝,却更有丝丝凉意淌入她的心窝,好似毒药,侵蚀着她的心。
泪眼朦胧中慕瑶看到轻云罗流着泪给她道歉,说她没有想要害她。
原来,原来,为了公孙云若,他竟然连孩子都可以不要,宗政晟睿,你真好,你真好!
慕瑶轻声笑着,漆黑的眸子淡静无波,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透着凄然而绝美。或许是心太过疼了,捂着心口,以至于动作太猛,她竟然差点踉跄着摔倒。
轻云罗伸手扶住了她,她的手触到了她的腰,“云若,对不起,你别怨我!”
“云罗,谢谢你!”慕瑶凄然笑道,“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她顿了顿,又道“云罗,他在外面是不是?”
“云若”轻云罗看着慕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叫他进来,告诉他,想要打掉孩子,要他自己来,别借着别人的手!”慕瑶冷声道,心疼极了,云罗,我不叫云若,你唤我瑶瑶便是!”
“瑶瑶”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
慕瑶抬眸望着那抹身影,眼中空洞无比,她道,“你不要孩子?”
“嗯!”那人的声音淡淡的。
“因为公孙云若?”慕瑶凄然笑道,“是因为她,对吗?因为我碍着她了,所以你睿王要为她斩除我这个障碍!”
“孩子不能留!”宗政晟睿淡淡的道,心中却痛极了,这是他的报应吧,当初将冰蚕植入她体内,所以才会在体内落下了寒毒,以至于孩子与她只能保住一个。
他又何尝不知道,孩子若是没了,他们之间大致也完了。
可是阿瑶,这个世上我只想要你,孩子又如何,即便这一生,我再也没有孩子,又如何?只要你在身边便好!
“不能留?”慕瑶喃喃念叨,眸中泛着泪光。
“王爷,不管如何,瑶瑶腹中的孩子确实是王爷的,王爷莫要听信旁人的话,诬陷了瑶瑶!”轻云罗在一旁跪倒在地,乞求道,“我下不了手,瑶瑶待我一分防备都没有,她这般待我,我怎可加害于她!”
“你下去,其余的事,本王自会解决!”宗政晟睿看了看轻云罗,皱眉道。
“王爷,云罗这些年从未求你什么事,这次就当云罗求你了,好么?请你不要打掉瑶瑶腹中的孩子,她会死的!”轻云罗哭着说道。
“云罗,不必再为我求情了,孩子的父亲既然都不要他了,那我要他作甚?”慕瑶低下头,心止不住地凉下去,痛如同疯长般蔓延着她的整个身子。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么?你与公孙荣桓到底是何关系?”
慕瑶猛然一震,眸中尽是震惊的光芒,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若不是公孙云若告诉了他她与公孙荣桓之间的那点事,他又怎么会知晓?
“我与公孙荣桓是有过一段情,但是那是以前的事,已经结束了,孩子是你的!”
宗政晟睿微微垂眸,没有看她,只是朝着身后吩咐道,“秦鹜,吩咐下去,送一碗藏红花来!”
“王爷,这”秦鹜站在宗政晟睿身后,看着这一切,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宗政晟睿爱慕瑶,比谁都爱。
若不爱,被皇后软禁那日,怎会多派了侍卫守护?
若不爱,怎么会让十皇子不管金銮殿有何变故,必要保她周全,这不是爱么?
“叫你去,你便去,这么多话做什么?”
不一会儿,御医便在秦鹜的带领下,端来一碗藏红花,放在了桌案上,慕瑶看着那碗浓稠的汤药,将手紧紧握住,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感。
“你当真要这般绝情?”
慕瑶缓缓走到了桌案边,站在对着风口的那个窗户,白色宽大的袖口随风而飘动着,乌黑的发丝在风中划下优美的弧度,清澈的眸光中涌动着暗烈的光芒,黑色的眼珠中带着蚀骨的痛楚。
“喝下去!”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凝满绝望,“宗政晟睿,我最后说一次,孩子是你的!”
“如何相信?”
宗政晟睿看着慕瑶,那双重瞳染血,话语却轻轻的,“即使是本王的,你也没资格生下本王的血脉!”
“没有资格?”
“你该知道的才是,若不是你于她有恩,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原来他对她的好,却只是宠,不是爱,如今,就连宠都是别人施舍而来。
“呵,原是我痴心妄想得厉害了!”慕瑶凄然笑了,笑得凄凉,笑得癫狂,“是我痴心妄想了,是吗?宗政晟睿!”
“阿瑶”宗政晟睿抬眸,心猛然怔住,那笑依旧美丽,依旧清澈,却让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那是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惧。
“我说了,宗政晟睿,永远别再叫我阿瑶!”慕瑶淡漠的说道,随即便端起那那汤药,准备喝,却忽然被轻云罗抓住了,“瑶瑶,那是藏红花,不能喝!”
“云罗,谢谢你,只是放开吧,如今不是我说不喝便能不喝的,你我都很清楚!”慕瑶拉开了轻云罗抓住她的手,而后将那药端至唇边,凝望着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白玉碗映着窗外凄清的月色,竟显得清冽而艳丽,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可这终归是他亲手端到她面前的藏红花。
慕瑶凄然笑了,笑到眼泪从眼眶流出,心很疼,很疼,端着白玉碗,没有一丝犹豫,忽然仰头,饮尽了那碗藏红花,然后将白玉碗仍在了地上,对着他嫣然一笑。
此刻的慕瑶白衣翩然,嘴角淡淡的笑容竟是那般倾国倾城。她的唇角处,尚有一丝漆黑的藏红花汁液残留着,她伸袖将残留的汁液擦拭干净。
看着慕瑶如此这般,轻云罗睁大了眼睛,那微微一笑,竟是如此的妖娆,倾国倾城。
宗政晟睿望着慕瑶那清澈的眼,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散发的神采是那样冷冽。
“宗政晟睿,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只是,从此,我们之间什么都没了!”慕瑶轻轻微笑着叫他的名字,忽而她抬眸看着他,她还没开始说话,她的唇角便开始流血。
而那头及腰的乌黑及脚踝的长发,在男子潋滟重瞳中一寸寸变白,仿佛雪山上那终年不化的冰雪。
慕瑶还没发觉自己的异样,只是在那疼痛的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宗政晟睿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可却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她依旧微笑着,继续说道:“今日的丧子之痛,我记下了!”
说罢,慕瑶举起手中的白玉碗,狠狠掷了下去。
“碰”的一声,那声音在静谧的室内,竟是那样的清脆。
刹那间,一地的碎片,在凄凉的月光下,显得如此残破不堪。
宗政晟睿看这那满头的白发,心中猛地一沉,双眉皱得死紧,当视线触及那满头银发散发着一身冷冽气息的女子,他胸腔巨震,瞪孔蓦然一张,忽觉手脚冰凉。
“阿瑶”
凄清的月华从窗子进入房间内,白玉碗的碎片反射着幽冷的光束,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宗政晟睿的眼。
他的神情素来漠然沉静,生平第一次,他俊美的脸上,有深沉浓厚的情愫在翻卷纠缠,令他的脸看上去竟是如此的绝美,却好似有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在冲击着他,那种即将永远失去的恐惧,像是梦靥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宗政晟睿抬眸看向慕瑶,她静静站在屋内,月光流泻在她身上,照得她仿若月光女神般沉静淡然,她就那么静静站在一束光里,清丽妖娆的笑容已然从她唇边消失。
那头乌发竟在短短的时间,变得雪白。
他的眸光在触及慕瑶那漠然疏离的神色时,心头猛然一滞。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就像这个被摔碎的碗一样,也被根根掷在了尘埃里,摔得粉身碎骨,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藏红花的药效似乎开始发作了,腹部传来撕裂的疼痛让慕瑶紧紧闭上眼晴,咬牙忍着,随后从袖中抽出一块白色锦帕,放在嘴边,却在顷刻间,手帕被染得通红。
“瑶瑶”轻云罗泪流满面地看着慕瑶手中被血染红的手帕,想要去扶她时,却被另一个大掌,给拦住了,耳边传来那人淡漠的声音,“谁让你碰她!”
轻云罗的手,好似被火烤了般疼,随即便从慕瑶的手中退下。
宗政晟睿将慕瑶揽入怀中,脸色第一次出现了龟裂,“阿瑶,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宗政晟睿咬了咬牙,抱起慕瑶便向内阁走去,“秦鹜,叫守在外面的御医全给我进来,还有风无双!”
轻云罗这才明白了,宗政晟睿并不是真心想要打掉孩子,而是因为有些不能说的原因不得已而为之!
而这个原因,一定关系到慕瑶的生死,如若不然,以他睿王的睿智,怎会不知,孩子对他们之间来说意味着什么。
呵,这个自诩冷硬绝情的男子,竟也会有这样慌乱的一天。
白色的芙蓉帐内。
慕瑶躺在床上,从身体内流出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被子,眉心紧蹙起,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已经濡湿了她的白发。
宗政晟睿怔怔地看着床上苍白的面容,泪水混合着汗水,从她脸颊上滑落,小手紧紧抓着被子,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固执地不肯放手。
那张透着无限绝望和痛苦的小脸,气息也是若有如无的,一瞬间,宗政晟睿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般,全身冰冷得厉害。
“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