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院的密道中经由奇铭“监守自盗”,笔墨、蜡烛、米粮与衣袍早已齐全。
在将养伤势期间,他百般思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言儿远离一切,为此,他早早备好了那封特别书信。
书信内容一开始并非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原先,他本想通知远在南焦国的自己尽快回来, 不上吃人岛,言漠不会得知内力炸弹的线索,更不会因为诛杀芽征而几乎功力尽失。然,千里之外收到这样的书信,过去的自己又该如何相信
所以他在等待皇兄与言儿的回归。
皇兄一旦抵京,绑架也好,软禁也好, 只要将人拦截, 剩下的并非难事。
反而言漠才是最难处理的,以她的性格,没有理由就要她远离一切,甚至还要放弃别院中人,怕是比登天还难而她正是一切症结所在
所以几经修改,那封特别书信便成了他记忆中的内容:
星月尾戒,其华侵泽,今怪力醒觉,虚无中得见母妃,其容化光,其身归无,母曰其为代价,念之可察墓室,验吾之词。
祸起原初,当止一切探究,莫问莫察,静水无波。
怪力难悟难控,不知何时自化。
故, 重中之重,言当疏远切勿多疑多虑,度势当立即驱之以策周全,系关存亡,谨之又谨之切记,一时之苦可救万千,必忍勿躁
月明之铭,留书。
“言儿”
想要营救言漠的决心让奇铭忍着阵阵疼痛,穿过密道来到岩茗院的副屋。
此时,本独自留此的言漠已经回到了主屋,正思索着该如何撬开玶妃之口。
奇铭毫无犹豫,将信放于茶案上,他必须赶走言漠,让言儿远离这一切
不舍地望了主屋一眼后,他再次回到密道中,因为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即将回到此处
屋外渐渐传来脚步声,奇铭回到副屋,却见屋内空空,他透过圆月窗一看, 灯火阑珊处, 言漠正在踱步思索。
来到茶案边, 他就着银碳暖了暖手,准备给自己斟杯茶,不想茶案上赫然放着一封书信
“”他一警觉,赶紧四下张望随后,紧急拆开书信浏览了一遍后,他的神色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凝重
他一遍遍地确认着信中的内容,禁不住地渐渐红了眼眶,滚烫的热泪不由分说地滴落,因为震撼,向来稳重矜持的他竟忍不住颤抖着双肩,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这封信的字迹与他一般无二,更重要的是,月明之铭是他曾给自己取的笔名,但从未使用过,亦不曾对谁提起过
母妃去世当日,他的记忆有些混乱,这些年来,他试图回想,却总想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而他隐约感觉此事与星月花草尾戒有关,与母妃有关,与自己有关
自己与署名都说明着这封信真是自己留给自己的
那信中所提内容便是当下之急
思及此,哀伤与无助在瞬间从他的头顶贯穿到脚底
扑通一声他因不支,直接跪倒在地,为了不惊扰言漠,他拼命忍住哭声,却难抵体内幽转四窜的伤感
“母妃母妃孩儿孩儿该怎么办母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而一个回神,他勉强站起,开始在副屋中搜寻那个自己一定是趁着言漠与他不在的那一点空隙时间,在此留下的书信,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抓住对方的一点尾巴
然
“王爷”
正逢此时,陆九再次前来汇报。
奇铭一个愣神,随即一声呵斥:“别进来”
见陆九停在外头,他整了整心绪与衣冠,擦了眼泪,恢复惯有模样并将书信藏进怀中。
“何事”
“王爷,从昨日到现下,药房什么动静也没,属下是想问,要不要扩大范围搜索一下”
“不用查了,让秋伯也别查了,一点药品和食材,于王府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奇铭依旧红着眼,神情淡漠地沉声道,“备马,我要进宫。”
“嗯可是王爷,已经酉时三刻了,戌时末,宫门就要关了”
“还不快去”奇铭见对方犹豫不动,一计冷眸射过去
“是”感觉到危机,陆九不敢逗留,一转身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奇铭看着对方消失后,拿出怀中的书信记下了所有内容,然后就着烛火将之烧得一干二净。
出屋之际,他焦灼的脚步因为余光中的伊人而停顿
冷风拂袖,裙角拭雪,当言漠回眸看向庭院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丝卷风吹起点点冰晶,徒留一缕温存
马蹄踏踏,素霙飞溅,奇铭直奔皇宫,几乎是一路闯到了皇陵
“母妃是孩儿不孝,今日,孩儿必须见您一面”
剑气盈盈棺椁开启
随着一阵烟尘流泻滚动,火光终于照进了棺内
“怎么会母妃”他看着只有衣冠的棺椁,滚烫的热泪便落了下来,渗进那件平铺齐整的月白华服中,“母妃您不在这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怀揣着莫大的疑问,他不禁对着棺椁大吼,“母妃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呜呜呜母妃您到底在哪呜呜”
整个石室内,除了奇铭自己的回声,没有任何回应,唯有那枚银质尾戒熠熠生辉,好似伤心欲绝的眼泪
纷繁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所适从,在墓前哭了好一阵。
“母妃呜呜呜”他抬起手掌看着尾戒,想起留书中的内容,他明白自己不能在此逗留,应该尽快行动,“母妃您到底在哪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父皇为何要阻拦孩儿见您最后一面母妃”阴冷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使他哆嗦了一下,哪怕这只是一具衣冠冢,奇铭也心疼受冷的母亲,带着疑问,他将棺椁缓缓盖上
不一会儿,石室大门再次开启。
“铭儿到底怎么了”皇帝疾步踏入见老二瘫坐在明妃墓旁,失魂落魄地完全没了人样
“刚在府中小憩,梦见母妃受难”奇铭沉重地站起身,行礼道,“是儿臣失礼,不该如此唐突”
“”皇帝见此,心中泛起一丝酸涩,他伸手正欲安慰两句,不想儿子先人一步。
“戌时将尽,儿臣不便留于宫中,先行告退”
语罢,他恭敬行礼,沉绝漠然地离开了皇陵,徒留皇帝一人哑然呆立原地出了宫门,他驾马驰骋,飞速回府
来到岩茗院,他努力压制心绪想尽快回到副屋,却听
“关于玶妃,我有办法了,你要听听吗”言漠见人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双手怀胸背靠门扉道。
“”奇铭倏而停下脚步,却不敢转身,“你去办便好,府中人员随你差遣,不用事事过问。”语罢,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佯装疏离,兀自回了副屋,徒留对方沉默在原地
密道中的奇铭调息运功了好一会,痛楚终于有所缓解,他知道外头的那个自己此刻正在伤绝中,而他必须等待
次日。
言漠试探玶妃未果回府后,就听厨婶破口大骂。
“我倒要找王爷理论理论你们别拦我都别拦我偏偏这种时候,那个老不羞不在二当家也走了你们欺负我们别院没人了是吗”
“婶子,我们吃了你不少佳肴,哪儿敢啊但是王爷说了,此时不见客”
“王爷有本事做怎么就没本事见我今日,我定要问个清楚”
言漠:“厨婶怎么了”
“啊大当家呜呜大当家婶子不求其他,也不贪恋王府的荣华富贵,可是可是婶子不能看着你受委屈啊”
“到底怎么回事”言漠转而询问侍卫,见那几人一脸为难,她安抚着让厨婶先回客院,便直奔岩茗院副屋
“王妃”高一、高二见人来了,立马上前阻拦,“您还是别进了”
“”言漠甩给对方一个狐疑眼神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