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脸上挤出一个做作的苦模样:“如今僧多粥少,我们自己家的人就带不完,别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闻言,镇南王呵呵地笑了。
重回案几后面,提笔正要说你们无事就走吧,我把他添上就是。听执瑜煞有介事还在感叹:“这名声上的事情,不敢忽略啊。”
执璞凑过来:“姑丈,你说是不是?”
“好了,知道你们为太后很会装相,等我见到太后,说你们会安抚人就是,大进益了行不行?”镇南王笑回。
“那,再添一个人吧,不然姑丈的名声不妙啊不妙。”胖兄弟笑得讨好。
镇南王斜睨:“说来听听。”
“昨天正经表弟,四岁的那个,赶去摇了旗子。嘿嘿,您算上他一笔,赏赐从我们的中间扣,勉励勉励。”
执瑜说过,走上来,轻抬起一对胖拳头:“姑丈,我给您捶捶背,我对太后可就是这样的捶。”
执璞端起茶碗:“姑丈,我亲手给您换茶,这个不多见哈不多见。”
镇南王撇嘴:“你们敢威胁我?”
胖兄弟们亮了眼睛,捶背的放下手,换茶的放下碗:“也可以威胁吗?那太好了,进宫去,对元皓表弟说,昨天晚上打的热闹,为什么没有叫他呢,因为姑丈不让叫啊,姑丈小瞧自己儿子,姑丈的名声,就此不保,”
胖兄弟们无辜的摊开双手,索性的这就是直接威胁:“谁叫姑丈不肯变通,这个也不能怪上我们不是。”
镇南王失笑,骂道:“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才不是,姑姑说我们要像她。”两个大鬼脸儿过来,然后装着往外面走:“进宫去了啊,真的进宫去了啊,这名声的事情啊,要小心才好。”
镇南王肩头抽动,笑着动笔:“添上,添上摇旗呐喊者一名,此儿四岁,只会摇旗。说他打人皇上也不信。”
胖兄弟们大喜,扑上来搂脖颈抱手臂的,亲热了一通,看着镇南王写完,兄弟们满意,告辞而去。
见他们出了书房院门,镇南王点一点头:“不枉太后疼爱,如今我看着,还是不错的。”
……
新打的蔷薇骨朵下面,香姐儿带着常巧秀坐在这边,巧秀姑娘小嘴巴飞快:“表姐昨天厉害吗?以后带上巧秀的吧?”对着韩正经小白眼儿。
香姐儿说着好,对另一边的萧战大白眼儿,昨天的气今天还在,你的小茶壶,二妹才不要喝。
萧战打拳的中间,一个一个的白眼儿还过来。韩正经看他打拳,不时乐颠颠:“昨天我帮忙了。”
常巧秀小脸儿就往下一沉。
白眼儿满天飞,执瑜执璞刚一露面,就让萧战见到。萧战对韩正经努嘴儿:“为你请功的来了。”
韩正经跑着过去,嘴里叫着:“表哥表哥,刚才吃一遍点心,你们不在。”
今天学里休假,孩子们全在一起做伴,自然的,这里面还有生得好的孩子,对正经广缘寺一游的不满。香姐儿和萧战还没有拌嘴结束。
加福在另一侧的花荫下写字,见大哥二哥带着韩正经过来,又招手叫来二妹,兴奋的说起刚才的笑话。
“不要皮,昨儿他不来,他还想要功劳。”
香姐儿加福齐声道:“就是!”
“后来给了他,跟他说好以后放老实。”
萧战拳也不打了,也让吸引过来。小肚子一腆气呼呼:“怎么能有他的呢?不像话!”
“没办法,这种情形得哄他一下,这不,我们回家里来说了,还得去和云若张道荣说说,让他们不要有意见。昨儿晚上长荣没有去,这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执瑜执璞在韩正经脑袋上轻拍:“正经,有你的功劳哦,会有赏赐给你的。”
“谢谢哥哥。”韩正经知道赏赐叫好,欢天喜地。
让他留在这里玩,执瑜执璞说换衣裳出门,往各家说上一声,让大家不要有意见,丢下孩子们往房里来。
香姐儿加福也就罢了,萧战头一个气炸肚皮。拳也打不下去了,气也不能沉,对于这忽然出现的不要皮,舅哥们还容忍了他,小王爷恼上来,对加福道:“我回家去看看,兴许母亲给我们买新鲜果子,我带来给你。”
加福昨天去看过,今天的功课正在写,就说好,小王爷自己出门上马,簇拥着回家。
老王爷见到孙子就乐:“你这是一天一回来,你是个好孙子。”小王爷扒到他怀里,把事情对他说过,小脸儿黑的发紫:“祖父祖父,鱼和兔子办的不对吧,我知道他们当不了家,但这才几天就大家都反对他们,我的体面也没有了吧。”
老王爷琢磨着问:“这事情是在镇南王的面前办的?”
“是的。舅舅一定笑话他们,说他们赏罚不对。”萧战义愤填膺,没来,你凭什么要功劳。
老王爷眉头微皱:“那胖小子们现在哪里?”
萧战扁着嘴:“两个没出息,换衣裳出去往柳家往张家何家,说怕他们有意见,哄这些人去了。”
老王妃送上点心热茶,心肝宝贝的叫着,哄过萧战到怀里吃东西。老王抚须,低声自语:“瑜哥璞哥今年九岁,小袁这东西,这就教他们收伏人,是不是早了些?到底看书扎底子还正经些。哼哼…。”
老王冷笑:“这是又跟我孙子别苗头,我孙子当家的时候可没这么样大度过,不过就是个孩子们玩玩,至于这样的郑重吗?”
“至于吗?”老王不服气上来:“又不是我的大孙子,这以后是要当大元帅的人,我孙子现在学还差不多。”
叫过孙子:“祖父教你,抢功的没有人喜欢,柳家他们一定不答应,你,把祖母新买的果子包上几包,带上,去一家放一包,听他们怎么说这事情。”
“肯定大家都反对。”萧战头一个就不服。
老王眯眯眼笑了:“反对才好啊,好孙子,你啊,要跟在里面说这样的话。”
萧战树起耳朵听着。
“你要说,当家作主是大家推选,既然让他们当家,就得依着。再说是我的舅哥,我战哥儿是拥戴的。不过呢,你们憋着也不好,有话对我说,我帮你们协商,外面可不能说,这样伤和气。”
萧战兵书学的有几年,消化的总有。这就眼珠子一转,叉腰仰面:“哈,祖父好计策。这样一来,大家相信我,当家作主的,不还是我嘛!”
老王喝彩:“对喽,”一挥手:“兵发各家。”小王爷装个快马奔跑的样子,一溜小跑的出府门上马,往各家里来。
他的活泼劲儿,让老王哈哈大笑。
……
执瑜执璞从柳家出来,到街上兄弟们自己谈论:“范先生又说对了,他们大家都不答应,我们是要来哄一哄才行。”
“大哥,去下一家。”
离开这条街后,大摇大摆的小王爷带着人进了门。
柳云若因为两家争斗过,他又说过自己家人窝囊废,人前人后带出来的话,跟袁家兄弟不好。
也就难免的,跟长荣公子平时说得来一些。
但他也气的不行,萧战到来,三句话一说,柳云若又小,对着小王爷开始发牢骚。
“凭什么!昨天咱们人数多,但来的人好打吗?”小小柳愤愤不平。
萧战得过祖父的叮嘱,严肃地附合:“不好打。”加福昨天打了好些回才打倒呢。
“他长荣兄不来,他还想在皇上面前露这个脸儿!”小小柳的心思,就是他是柳家的人,他有责任,让皇上知道柳家是忠心的,由已推人,正确推出长荣的心思。
萧战往地上:“呸,什么兄!”
小小柳得到怂恿,这就改口:“不要皮的长荣!”
萧战翘起大拇指:“这就对了,男人嘛,说一不二,要皮有脸!”
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在柳家的客厅上骂起来。
小王爷身份尊贵,而且满京里知道不是好惹的,他上门,柳夫人不放心,在屏风后面听一听全是大骂,柳夫人让人衙门里请回柳至,生怕小王爷挑唆什么。
柳至赶回来,听到最后几句。柳云若骂痛快了,萧战也骂的痛快。小王爷还要去下一家,这就起身说告辞,柳云若送到厅口的时候,萧战在这个地方停下脚步,黑脸儿绷紧,好似交待军国大事一般。
“我知道你有不舒服,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在外面就不要说我舅哥不好,以后有话,你信我,对我说吧,我想法子劝劝他们。”
从柳云若的角度上,他本来就不服气萧战当家,或鱼和兔子当家。从今天这件事情上,更对鱼和兔子不满,以他的年纪,他属于你不好,我离你八丈远的时候,更不会去想法子说服。
萧战主动站出来,柳云若正合心意。当下,这一对孩子好似成为知己,送小王爷出府门,柳云若回来。
见父亲客厅上坐着,问小王爷来做什么,柳云若最近服父亲,一五一十的说完,柳至鄙夷:“梁山王府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个孩子们玩耍,以后谁又服谁?至于嘛,打小儿这就盘弄上了!”
“至于嘛,”柳至也是这样的说。
柳云若吓一跳:“父亲出了什么事?”
“你小子让他哄进去,你不满你自己不会说吗?要他跑来听你说干净心里话,还要落个外面不要说,他为他舅哥好的名声。而你呢,以后有话就对他说去吧,你怕他不多哄你几回?这是抬高他,踩下来你。”
柳至骂出来。
柳云若兵书是看得少,主要是学文。论语已学得七七八八,这就一个激灵:“巧言令色鲜矣仁,他拿我开涮呢!”
“至于嘛!”小小柳也愤慨了。
……。
袁家,执瑜执璞一家一家走过,去见范先生复命。范先生听过各家的反应,没多说什么,让公子们回房歇息,也是该到用午饭的时候。
范先生等午饭的功夫,独自抚须,面上是微微的冷笑:“梁山王府,你们想栽培出新一任王爷,这功夫还得下呢。”
他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自然的,和梁山老王有不对。倒不会挑唆两家的关系,只是给老王下个绊子,也让公子们多长个心眼,范先生自己乐。
而梁山老王呢,也不是要让孙子压着胖兄弟,他的孙子,是压着所有孩子,这是老王的心思。就像他正确认识到加福的价值,疼爱上加福以后,加福的一切也恨不能压过所有孩子。
这是梁山王府一惯的作风。
这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涌动起风波来。
……
崭新的道观,就是小了些,离天师府不远。大天教主“林允文”满面红光,就是真的林允文也是道袍加身,这一位依然是道袍在身上。
来的人不少,魏行随着人进来,正殿上一看,见这幅图像不是林允文敬过的无天老母,而是另一个狰狞女罗刹。
文人出身的魏行,看出来这不是无天老母,他看过这样的书,应该是一个很小的教派敬奉的神像。
魏行彻底放下心,最近让吓得半死,出门都不敢的他魂回来半条。
这个林教主果然是假的。
从他见到自己居然没波动,直到敬奉的神都弄错,真的怎么可能。
从敬香的人中走出来,魏行就差五体投地。皇上太厉害,这一手,把原本与朝廷对抗的教众们,生生变成善良老百姓。
朝廷允许大天教这个信仰,百姓们心思有抒发的地方,自然也就不闹。
那些妄想求大天教得财得官的人,佛教道教中也一样有。这样一办,从此大天教就成为普通的一个教派,真的林允文你没有死,也就成为假冒。
一兵一卒没有动,成功瓦解大天教的逆反之心。
魏行的官职得保,还生出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当差,颇有荣焉。
担心这就没有,春风正好,路过的巷子里不时见到一株半株的碧桃花,魏行心境大好,见前面就是欧阳家,门头露出灵棚一角,魏行想了起来。
欧阳大公子急病身亡,这是欧阳家的说法。魏行有些消息,欧阳大公子是广缘寺门外丧命,虽然没有人说他通大天教,魏行是明白人,那晚有人为林允文验证真假,保不齐有这位大公子一个。
既然走到这里,魏行想就进去祭奠一下吧。
看看身上衣裳,没有丧事上不合道理的鲜艳颜色,一件灰衣,下面黑绸裤,尽可以去得。
这就腰中取一锭银子,魏行走进欧阳家。
灵前上过香,多少洒几点泪水,见回礼的却没有人。要请出二公子来见时,见里面喧闹声起。
有男人嘶声嚷道:“你走你走,我家休的你!”
七、八个人围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出来,这不是别人,是欧阳住的遗孀和孩子们。
大奶奶哭的哽咽难言,一手揽住一个孩子,陪着她们的人可能是亲戚,有两个骂道:“你们家不能养活,自然我接出我的女儿和外孙,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嫁人,这有什么稀奇。你小叔子不答应,你算什么东西!”
魏行听出来这是大奶奶的娘家,惊愕之中,想这家人如今是足够的惨,就算接女儿,也不能刚死丈夫就接走不是。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欧阳家此时无人出头,魏行长叹一声,上前施一礼:“大奶奶可还记得我,自老大人去世,我少来走动,闻说大公子西去,我前来拜祭,见到大奶奶和公子们出来,不得不说上一句,这人虽是死了,活人还要脸面度日,大奶奶纵有再醮的心,也要等到大公子做七后再走吧。”
欧阳大奶奶哭道:“不是奴家心狠,实在是本来好一个人家,一里一里败落的没有原因。与公子有孩子,本应该为他守着。可魏大人您不知道,大公子不在的那一个晚上,是和二叔说了话,当晚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愤怒道:“什么暴病身亡,这棺材里就没有人。”拂面大哭:“还我丈夫,把我的丈夫撵去哪里送死,只瞒着我,我哪里还敢在这个家里守着!”
她的娘家人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不用同他废话。我们嫁女儿要过好日子,如今做了什么恶事,一个一个的死男人,我们女儿过不下去了,大远路的我们接女儿走,多呆一天,是一天客栈的钱,带上外孙,咱们这就离京。”
回身对着院内骂:“灵位不让抱,谁又稀罕!”
院子里欧阳保的嗓音,千万的骂。欧阳大奶也不回,让孩子去欧阳住灵前叩过头,带着他们上车离去。
魏行呆若木鸡,推敲一下,欧阳家是外省的人,两位公子成亲以后进的京。
大公子这死没几天,而大奶奶娘家的人这就在京中,这是大奶奶早就有离开的心。
这个家是彻底的败了,魏行心灰意懒,也不想去安慰欧阳保,甩甩衣袖走出来。
……
碧桃花,在宫里开放的更好。太监抱着元皓摘下一大枝,萧元皓拖在身后,不管地面拽得花朵儿残,到御书房里给皇帝看。
“元皓摘的,”
小王爷不是个老实的,加寿不在宫里的时候,他是随意的游玩。
皇帝让他到榻上玩,不要又在地上坐着,仔细冰了他的屁股。太监们抱小王爷出去,往偏殿里去。另一个太监进去回话:“玉清道长,普救大师候见。”
皇帝肃然起身,十分礼遇的口吻:“请。”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魏行佩服皇帝,或者很多人佩服皇帝,皇帝佩服的是他们。
若是没有接他们进京,皇帝对大天教是镇压的手段。
原本的安排,广缘寺说法,“林允文”忏悔,当众以死谢罪。
装扮的人,自然是不死的,但这是本来的版本。
说法的前一天,道长和大师对长陵侯世子方鸿呈上一个主张。
“天佑青山,也滋润河流。枯树,也有容身的地方。大天教既有一定的人心,不可伤他们的心才是慈悲精神。不如容大天教于京中,让教众们有个进香的地方,也就不生事端。”
方鸿当即听出这是绝妙的主张,他转给皇帝的时候,当年太子党把的住皇帝软胁,进言道:“皇上是仁德之君,就有这仁德的主意出来。”
头一个不伤人,皇帝相中。后面带来的收益也不小,比如真的林允文祸害劲儿下去一半有余,他成假的了,皇帝也深叹这法子好。
对请进京的道长大师赏赐众多后,今天是他们来辞行,说事情已办完,回去修行,皇帝破格的迎了几步,赐他们坐下,有挽留之意,但也知道高僧名道就是不恋荣华,也就只问他们要什么也罢。
玉清微笑,说了一通黄老无为而治。
大师微笑,说了一通慈悲为怀。
送走他们,皇帝宾服之余,取过镇南王为孩子们请功的奏章,御笔一挥,赏赐加重一倍。
且又有几个字:“虎父无弱子,朕心喜悦。”交给太监,让他们一家一家去颁赏,不得迟误。
……。
“夫人,宫里来了几位公公,说有赏赐给咱们家。”
掌珠闻报疑惑:“没有弄错吧?要是给侯爷的,侯爷怎么没说起呢?”
一面让人请出祖母和婆婆,一面装扮,又让人打听别走错了门。
老侯夫人出来的时候,丫头重新回来:“没有弄错,这赏赐是给小侯爷,公公把名字都报出来,说是给文章侯之子韩正经。”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