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的眼中寒芒一闪:“史万岁?史万岁??史万岁!哈哈哈,朕还真的是赏罚不明,让这么一个两次背叛朕的家伙。还官复原职,当上了上柱国,啊哈,史万岁是高熲举荐的,高熲倒了,他打了胜仗,就来为高熲说话了,对不对?高熲倒了,边关的守将就打不过突厥人了,还要他史大将军来收拾残局。对不对?我大隋还真是一天也离不开高仆射,史柱国啊!好好好,都是朕的中流砥柱,股肱之臣。大隋可以没有朕,可不能没了这些忠臣良将啊!”
杨素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却马上装得一脸忠义,泪光闪闪,不停地磕起头来:“陛下,都是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治臣之罪,但一定要请您保重龙体啊!”
杨坚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越国公,今天史万岁不是回京了吗?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来见朕?嗯 ?!”
杨素的眼中杀机一现,仍然垂首道:“陛下,臣要是说了,您可千万不要动怒,刚才听到探报,史万岁回京之后,好象先是去见了高熲,结果高熲闭门不见,然后他又直奔东宫,发现东宫易了主,接下来就到了兵部大吵了一场,现在听说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杨坚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先见高熲,再见杨勇,然后跑到兵部却讨要赏钱,要不到了再找朕来逼宫,奶奶个熊,他还真当自己是万岁了!”
这时,一个细长的声音传了过来:“启奏皇上,上柱国,太平郡公史万岁求见,现在在殿外候旨!”
杨坚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宣史万岁进见,调二十名骁果武士,殿中护驾!”
杨素的嘴角边勾出一丝冷笑:“微臣告退!”
史万岁大大咧咧地在殿外摘下了自己的佩剑,一身甲胄,铁片叶子碰地叮当作响,气势十足地走进了两仪殿,今天的殿上站着武士,一个个都立得象标枪一样笔直,他认出了好几个在几个月前跟随自己大战突厥时的骁果军士,走到一个铁塔般的八尺黑脸壮汉面前,他哈哈一笑,一拳锤在了壮汉的胸口上:“张童儿,叫你小子刮刮胡子,十七岁的毛娃娃以为留个大胡子就三十岁了吗?”
那名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名叫张童儿,乃是骁果军的一名什长,在上次大战突厥的时候做过一阵子史万岁的亲兵,史万岁一开始看他满脸长须,弓马娴熟,还以为他是个老兵,没想到这家伙只有十七岁,为了不在军中给人欺负,才留了大胡子,跟着史万岁虽然不到两个月,但已经是情同父子了。
张童儿这时候顾不得与史万岁叙旧,低声道:“大帅,皇上今天刚刚发了脾气,你千万说话要留意啊。”
史万岁笑了笑,一边转身大步向前,一边自信地摆了摆手:“本帅这就给你们讨赏去!”
杨坚静静地坐在大案后面,放在案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骨节格格作响,他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着面前对自己下跪行礼的史万岁,冷冷地说道:“史大将军,平身。”
史万岁一听杨坚这样叫自己,心中一喜,站起身,朗声道:“陛下,托您的洪福,臣这回在塞外大破步迦可汗,斩首七千六百四十三级,缴获牛羊一百一十七万多头,漠北四十七个部落送质请降,特向陛下交令!”
史万岁说着。从怀中摸出了当时出征时的虎符金令,向着杨坚弯腰递过,一个小太监上前将其接过,放到了杨坚的案上。
杨坚看也没看那枚金令。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平静地说道:“史大将军一路辛苦,只是这行军作战之事,应由兵部负责,你就是交令。也应该是交给兵部尚书柳述才是,为何要直闯两仪殿,非要见朕不可呢?难不成你几个月不见朕,就如此想念了吗?”
史万岁哈哈一笑:“陛下,是您把罪臣从待罪之身直接提拔成了大军主帅,您就如同臣的再生父母一样,一天不见,都如隔三秋,臣在前方打了胜仗,第一个想的就是来找您报捷。”
杨坚冷冷地“哼”了一声:“史大将军可真是忠心啊。只是既然如此,为何进了大兴后不是直接来面君,而是要先去高熲府上,再到太子东宫,然后去了趟兵部,最后才来朕这里呢?是不是朕在你的再生父母里,只能排到第四?”
史万岁微微一愣:“陛下何出此言,臣进京之后只是先去了趟兵部交令,断没有去高熲府上,更没有去东宫啊。”
杨坚厉声道:“够了。史万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朕,朕念你有将帅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你却毫不念朕的恩情,一步三个谎!好,你说你回来后只去了兵部,那朕问你。你去兵部做什么,交令吗?那为何这个本该交给兵部的虎符金令,现在却在朕的大案之上?”
史万岁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连忙跪到了地上,拱手道:“陛下,请听臣解释,臣自从率军大破突厥之后,就领兵回关,顺便把捷报快马进京,按惯例,在我军进入隋境之后,封赏就应该会下来了,可是臣在代州足足等了五天,都没有等到封赏,属下的将士也多有怨言,臣为了安抚军心,这才回京为将士们请功,是故一回来时就先去了兵部,然后才来面圣。”
杨坚冷笑道:“史万岁,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狡辩,按我朝律法,这封赏都是等你们回朝之后才发放,而各地征集的府兵,征战归来后就要由各州各郡的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带回各州解散,哪有什么领了赏赐后才解散的道理?史万岁,你是不是以为我大隋铁军都跟那些山贼土匪一样,抢了东西后分金分银分女人后才散伙?”
史万岁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陛下息怒,臣万万不敢!”
杨坚重重地“哼”了一声:“朕一向体恤将士,以往征战,无论胜败,封赏总是提前发放,可这不代表是什么惯例,本朝律法写得清清楚楚,一切赏赐,回京后再论功行赏,至于各州的府兵,自然会由兵部吏員们核实了其功劳后,给予其减免贡赋或者是钱物赏赐,由各州郡官府拨给,史万岁,你是不是想说朕很小气,小气得要赖了将士们的封赏,所以将士们不想解散,推你这个带头大哥来跟朕这个小气皇帝要钱来了?”
史万岁的身上已经冷汗直冒了,他连声道:“陛下息怒,臣有罪,臣有罪!”
杨坚越说越火,抓起案上的那个虎符金令,重重地砸在地上,吼了起来:“史万岁,你是不是以为高熲倒了,就轮到你可以出将入相了?你是不是以为靠着收买军心,就可以向朕逼宫?你是不是想着若是朕不答应,你就去结交高熲和杨勇,也来个从龙之功?”
史万岁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地磕起头来:“陛下明鉴,臣绝无此心啊!”
杨坚怒吼道:“殿上武士何在,把这个反贼给我拿下,杖毙于殿外!”
张童儿的眼中已经泪光闪闪,但君命难违,他和三个骁果军士们走了过来,按住史万岁的肩膀,却抬头看着杨坚,眼神中尽是不舍与求情。
杨坚一看到这个大胡子的军士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象是要为史万岁求情,怒火更盛:“反了你们不成,朕说把史万岁杖毙殿下,没听到吗?!”
张童儿等人心知不妙,要是再犹豫,那给杖毙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只能心中暗叹,低声道:“史将军,得罪了!”四双有力的胳膊架起已经面如死灰的史万岁,直接就向外拖去。
杨坚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怒火中走出来,就象一头发怒的雄狮,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反了,都反了!”他甚至没有听到殿外拿大板子打在皮肉上时的那种“啪啪啪”的声音。
就这样来回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杨坚突然停下了脚步,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史万岁如果真是逼宫的话,又怎么会孤身回京呢?他如果真的想搞串联,唆使关陇大将们一起反对自己,又怎么可能公开大张旗鼓地为将士们讨封赏?再说了,史万岁以前曾经高高兴兴地接受过晋王府司马的职务,就是再没心没肺,又怎么可能在太子被废的时候直接去东宫呢?更何况杨勇现在被关押在宗人府,也早不在东宫了呀。
杨坚越想越不对劲,急忙大叫道:“且慢行刑,把史万岁带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