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州,李信拉着孙鉁和他谈了整整一上午,从高阳到山西又到锦州,说起来这一年的经历却是让人唏嘘不已。
“李将军为国事奔走,孙鉁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着实敬佩的紧,说起来惭愧,多少饱读圣贤书的举人进士们都没这般心志!大明啊……”孙鉁沉默半晌才缓缓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你们武人其实也好,用不着操心朝廷上那些烂事,就说钱粮这一节吧,大军动与不动每一天都要耗费粮食数以万计。你们便只管打仗,可这大明的家却不好当啊。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你我就是那巧妇啊!”
本来说的好好的,权且闲聊,孙鉁如何又往朝政上提了起来?再说,这也不是一个文官该与武人说的事情啊。
“二公子的意思是,朝廷没钱了?”
李信对孙鉁一直保持了在高阳时的称呼,孙鉁似乎也不反对,甚至还有欣然接受之意。或许在孙鉁看来,李信称他为二公子,正是此人念旧的表现。一个武人虽然不能强求他讲究官场礼仪,而孙鉁最为看重的还是内心胜于表面吧。
“孙鉁守在母亲大人跟前四十余载,到现在才出来做官,虽然时日尚浅,却是知道朝廷根本就是一个大泥潭,一脚踩进去就算你想拔也拔不出来。在这大明朝想做点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便不能秉持圣人那一套出淤泥而不染,是要和光同尘的,是要同流合污的!”
李信心道,你才看出来,想在大明朝做点事就得先搞政争,把反对的人都踢出去才不会有人掣肘。这一年来,李信在山西为官,自是深受其害,深有感触。
“二公子何以如此悲观?大明朝不是也出了个海瑞吗?”
“海瑞?清则清矣,刚则刚矣,却是于时局无补。”
李信没想到,孙鉁的看法居然更贴近世俗,一味的刚猛而不知妥协,最后可能什么事都做不成,就像海瑞一样,就连能臣如张居正者都十年而不用之,如此便可见一斑。
“尧舜禹汤,圣人那一套读书立说可以,拿到朝中来做事却是不成了,这也是孙鉁因何四十余载不愿出来做官的原因所在。”
孙鉁如此推心置腹,让李信大为感动,或许他真的将自己当作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夫,以为自己听不明白吧。但随即李信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会相信的。
“今夏大旱,粮食绝收,今秋和明春怕是又要饿蜉遍地,朝廷又连连加征饷银,百姓们苦啊,弄不好明年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被逼到流贼那里去!”
这番话若是在朝中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可李信却清楚孙鉁说的是实情,不过,这一点李信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二公子,别的省份不敢保证,至少在山西,今秋和明春不会出现饿蜉遍地的惨况!”
孙鉁大为奇怪,看向李信。
“哦?如何这么有信心?难道今年山西的雨水丰沛不成?”
李信摇头,“非也,今年山西一样大旱,几乎是滴雨未下!不过山西今年搞了庞大的灌溉工程,又改种了玉麦这种高产作物,虽然收成未必及得上丰年,但一定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惨况!”
孙鉁似乎大吃一惊,又详细的询问了李信是如何修建的灌溉工程,这玉麦的特殊脾性与产量,问的很细,李信答的也很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这李信除了能带兵打仗,居然还是个经世致用之才。
搁在唐朝以前,那绝对是出将入相的人才,可惜这是大明朝,非科举出身的武人就算可以封侯拜将,也决然入不了内阁,掌不了政事,朝廷也断然容不下他继续料理民事。
种种念头在心中起伏,久久竟然又颓然一叹。
“二公子何以叹息?”
“孙鉁只怕此战之后,李将军……”孙鉁忽而一扫满脸的忧虑,转而振奋精神道:“不说这些了,鞑子眼看便要围城,更是势在必得,你我可要准备好了应对这一难关!”
忽然有军卒来报:“孙中丞,孙中丞,出事了,洪部堂让您赶紧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