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干嘛去了?随着张四知提出了如此尖锐的问题,内阁大堂中谁都不吭声了,因为大伙都明白,这个声音不好发,弄不好是要担上莫须有的责任的。
至于张四知话中之意,只要不是傻子大伙都听的明白。无非就是指责李信在山海关大战时拥兵自重,坐山观虎斗,最后却是孙承宗一人力挽狂澜,这才是使得奸计没有得逞。
众人心中还是有疑问的,孙承宗毕竟是李信的伯乐,就算他再没良心,也不至于如此。张四知如此所为,无非是要公报私仇而已。
张四知似乎也没打算与众人商量,而是直接告诉记录的堂官,“记下来,将这一条记下来!”大伙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好了,该议的事也都议的差不多了……”张四知刚要示意散场回家,范复粹却插了一句:“差点忘了,还有件大事没议呢,万一明儿皇上问起来,可就临时抓瞎了!”
“左都御史傅永淳参劾江南织造局勾结市舶司贪污一案究竟是否属实,不论朝廷需不需要银子,都要彻查,查个水落石出!”
一直默不作声的薛国观也插了句嘴。
“皇上都说了,这不容后再议么?咱们内阁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练饷这一节办好!”
“都不耽误,练饷的事不能耽误,打击贪污揪出朝廷蠹虫也不能手软推迟!”
范复粹毫不客气的斥责了薛国观名模棱两可的态度,认为一便应该是一,二便应该是二,总拖下去是不行的。张四知也跟着范复粹敲起了边鼓,“玉坡所言极是,国之蠹虫绝不能放任,放任不管,大明的栋梁明日便会全部化作一根根朽木!”
薛国观受了两个人的抢白,气的一言不发,他之所以极力反对,还不是为了杨嗣昌,江南丝绸一案里大有瓜葛的浙江布政使赵秉钧是他的内弟,一旦赵秉钧被查出来有问题,必然会牵连杨嗣昌,到时候就算连皇帝都会对他心生恶感,若事情果真如此便再无回天之力。
“我不同意!”
薛国观被范复粹和张四知你一言我一语激的一拍桌子。范复粹却冷笑道:“不同意?皇上有旨意在此,你不同意可算不得数!”
“谁说我不同意彻查江南丝绸贪污一案了,我不同意的是对刘阁老与李信议功的不公平!”
这倒让范复粹愣住了,一时间便接不下去,只有张四知默默叨叨不依不饶。
“你给老夫说说,怎么就不公平了?李信带兵到辽西去无尺寸之功,又坐山观虎斗,坐看义院口被破,若不是念在他千里迢迢奔赴辽西的份上,老夫早就上本参他了!”
张四知连连冷笑,“老夫手下留情,居然还说老夫处置不公。既然如此,老夫便收回之前所议之功,这就上本参他!”
薛国观也针锋相对,指着张四知的鼻子骂道:“别以为薛某不知道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李信在宣府坏了你的好事,到了现在便要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来诬陷功臣。好好好,薛某与你一同上本,你参李信,薛某便参你那些……”
“你,你,你……”
张四知急的一连三个你,指着薛国观便说不出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竟险些晕了过去,多亏身边有堂官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了。
“阁老,阁老……”
老神在在的李侍问也坐不住了,上前来查看张四知的情形,刚才薛国观突然爆发差点揭了他的老底,老头子毕竟上了春秋,万一被气的血涌上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唉!都少说两句吧,诸位同朝为臣何必互相难为,各自退一步就算了!”
李侍问见张四知虽然身体瘫软,却似并无大碍,便想做和事佬劝一劝双方。谁知薛国观却咬住不放,“如何退?诬陷有功之臣,无视朝廷公义,若是让他得逞了,岂不是寒了天下百官的心?到时谁还肯为朝廷拼死卖命?”
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李侍问撅着花白的胡子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是啊,张四知趁机打压李信,谁都看得出来,可是薛国观挑在了明面上,便叫人糊涂了。
李侍问糊涂可其他人不糊涂,谁看不明白,不论薛国观还是张四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看是为了李信和江南织造局勾结市舶司贪污的事争执,实际上是另有所指。
只是众位阁臣们也不便说破,若不是张四知将薛国观逼急了,他也不会撕破脸。
张四知在灌了两大口茶之后终于缓了过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颓然道:“好好好,老夫争不过你,念在同僚一场,也不能撕破了脸,江南织造局贪污一案老夫不追究便是,不过李信按兵不动一事,老夫却要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