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对于年纪已长,对鲁国的一切都习以为常的孔子而言,赵氏取代三桓,挟持鲁君,在鲁国妄称卿族,这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对于曾参这代人而言,他们从小就在赵氏控制的鲁国生活,几乎没听说过三桓,对深居高墙内的鲁君也知之甚少,若是父辈不提过去的事,他们还以为鲁国从始至终就是赵氏幕府在统治呢!
所以对于鲁国将化为赵国郡县这件事,曾参并未产生排斥的心理。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国家的存灭也是常有的事,周公封建了五十三个姬姓国,现在还剩下几个?没错,鲁国的确是周公的直系后裔,地位非同一般,但同样是周公子嗣建立的凡、蒋、刑、茅、胙、祭都已经消失不见,若是周公遗泽已经耗尽,鲁国被兼并又何足为怪呢?
对于鲁国百姓而言,政局稳定,则生活安居,相比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国状态,变成赵国的编户齐民也许更稳当些,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所以曾参虽然会惋惜一声,却不会痛心疾首。
而且在曾参眼里,天大的事,都比不过父慈子孝,原本赵操一个人孤居国外,虽然是赵无恤之子,却不是赵无恤之臣,顶着卿的名头,行赵国郡守之实,如今重新确定了他的地位,这是好事啊!
被曾参这么一劝,赵操也安心多了。
他笑道:“子舆一席话,让我轻松了许多,父亲让任章做了琅琊相,让我二十岁行冠礼后再去就封,这之前,就在邺城好好学习一下治国之道。”
赵操诚然相邀道:“子舆,可愿随我一同入临漳学宫?”
曾参颔首道:“临漳学宫荟萃天下书籍,还不断推陈出新,天下士人趋之若鹜,如今加上伯主的《对酒当歌》,公开招贤,只怕去的人更多,参也鲁,若是自行前往,只怕连学宫的门槛都进不去,若是公子能携我入内,实在是求之不得!”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说定了,赵操也开始期待起自己的邺城生活来,在那里,他可以经常出入长乐宫,见到阔别已久的母亲……
不过曾参旋即又想起一件事来:“公子,既然阚子我做了鲁相,那张子去哪了?”
张子就是张孟谈,他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施政,是让鲁国人逐渐接受赵氏统治的重要原因,鲁人皆言:”我有子弟,张子诲之。我有田畴,张子殖之。张子若去,谁其嗣之?“
阚止虽然是鲁国人,但其行政素来酷烈,雷厉风行,只怕不会比张孟谈做的更好。
“张子治鲁十年,有大功于赵氏,故另有重用。”
对于自己的恩师,赵操对他很是感激,也希望他能在赵国有更好的前程,这会拊掌笑道:
“就在今早,董子正式从相邦职位上卸任,他的继任者,正是张子!”
……
董安于将沉甸甸的相印交还给赵无恤,再拜下堂,而赵无恤也十分正式地对董安于行礼,这位辅佐了赵氏三代人的老相邦,再怎么尊崇都不为过。
在看着赵无恤将收好旧的相印让人封藏到府库后,董安于仿佛放下了一件心事,转身对张孟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孟谈,相邦者,为百官之首,其出行时,群臣避道,礼绝百僚……从今以后,你便是赵国的相邦了,不但享有此尊崇,也要承担重任,上佐国君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抚四夷封君,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
“小子谨记!”
这就算完成交接了,董安于拍了拍张孟谈的肩膀,朝赵无恤又行了一礼后,背着手慢慢走出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