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风雨磨砺的人,终究还是本能的趋利避害。
当然,也不排除有朝一日,他会被人点醒,幡然醒悟……
“爱卿,还有一事。赵师道带仵作前去细查太尉遗体,但是天气炎热,朕虽下旨命沿途诸城献冰,可还是西北苦寒,诸城多无备用之冰,即使有,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为免太尉遗体损坏,朕命赵师道查验完毕后,就地火化太尉遗身……
爱卿休息一日,便去迎接太尉灵柩回京吧。
归来后,暂放于奉先殿内,为纪念西域阵亡将士,朝廷会修建一座英烈祠,永世受国朝万民之香火供奉。
太尉将列于其首……”
说着,隆正帝忽然小声了些,道:“爱卿记住,对外宣称,太尉是为国捐躯于沙场,他是阵亡于与厄罗斯的铁骑对抗中!
是他牵制住了厄罗斯的大部分力量和注意,才给锐士营造成了突袭的机会。
太尉居功至伟!
朕想让朕的太尉,走的风光些!”
……
苏培盛亲自领着哭的满脸是泪的叶楚等人退下。
叶楚脸上的泪,半为伤心,半为感激。
不止是他,方冲等人的面上,也都带着感激之色……
只是,心中是否也感激,就不得而知了。
方冲从皇城宫门将,升格为京营游击,从一裨将成为游击将军,可谓是一大进步。
傅安等人亦都有封赏,但是,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当然阻挡不了流言蜚语,不过只要当事人不开口,其他的风雨,对于殿内这个层面的人来说,也只是过眼风雨罢了。
“陛下,那赵师道,何许人也?老臣,怎地从未听说过此人?”
此言一出,让本来有些沉寂的外殿,气氛为之一变。
这是许多人想问,但却不敢问的话。
也只有有国老之尊的李光地,才敢当面相问。
隆正帝虽然威严甚重,可对李光地,他还是要给起码的尊重的。
听到他颤颤巍巍的问道,隆正帝忙道:“阁老,赵师道是朕潜邸侍卫赵雄之子。二十年前,赵雄为救朕而死,留下赵师道孤子,朕便收养了他……”
殿内诸人闻言,眼睛都不由闪烁了下。
何其相似……
李光地沉默了下,皱了皱雪眉,颤巍道:“黑冰台,乃至关紧要之地,陛下还当慎重。国朝……经不起折腾了。
前车之鉴,还望陛下明察……”
这话说的直白,让不少人冷汗都流下来了,以为李光地真真是老糊涂了,这话岂不是在指桑骂槐?
若没有“前车之鉴”,眼前这位至尊,怕还是一樽泥塑菩萨呢。
可隆正帝闻言后,眼中却满是感激之色,点点头,沉声道:“国老为国之心,朕深知矣。
不过国老且安心,虽然师道从未露面于人前,但这些年来,朕能安然无恙,未被屑小所暗害,师道居功甚伟。
数次救朕于危难间。
而且,他为十三弟一手所教之亲徒,德性不亏。
绝非鹰视狼顾,狼子野心之辈!”
李光地闻言,昏昏老眼看了眼一旁的赢祥,笑着点点头,道:“那倒是老臣多虑了,陛下识人一向颇有眼光。
孝先、衡臣啊,你们能想到,西域万里河山,竟会让贾小子用那种方式给打下来吗?
呵呵,老夫听闻捷报传来时,真真是……哭笑不得!
却不知代善公若在,当喜,当怒耶?
不过,那个胆大包天的坏小子,也只有陛下能用,敢用……
他对陛下,对朝廷,当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孝先,衡臣,你们以为如何?”
孝先,是张伯行的表字,而衡臣,是张廷玉的表字。
两人如今在内阁,仅次于首辅李光地。
李光地年事已高,常年不上朝,也不理朝政,只如定海神针般定着朝局。
实际上的内阁首辅和次辅,便是二张。
而张伯行亦有自知之明,他自知在庶务处理上,不及张廷玉有天赋。
因此,除了掌控兰台寺和太常寺外,其余例如吏部、户部等实权大部,皆由张廷玉一手掌控。
两人炙手可热,敢这般称呼二人表字的,满大秦屈指可数。
李光地自然在这行列中。
只是,听到李光地的话,无论是张伯行还是张廷玉,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纵然两人对贾环都没有恶意,张伯行甚至还极喜欢这个很有灵气,心中有国事的勋贵小子。
可是,贾环的所作所为,他最多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让他在这方面说好话,那是在侮辱他的职业操守。
那般肆无忌惮的破坏官场规则,礼数教法,若他偏袒之,那他如何还能掌控兰台寺御史阁?
见两人都只是赔笑不言,李光地也不在意,对隆正帝道:“陛下,江南灾荒已解,西域河山归复,大秦江山稳固,也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老臣年近过百,耳聋眼花,空占着内阁首辅之位,在朝政上却无半点建树,愧对君王黎庶。
因此,老臣今日乞骸骨,想回福州老家,叶落归根!
望陛下恩准……”
说罢,李光地颤巍巍的,伏下那枯瘦如柴,枯骨一般的苍老身躯,跪地行礼。
满场皆惊。
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先为贾环出头的,竟然会是此老。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以这种近乎于决绝的方式,来为贾环声援!
众人此刻心中只有一念:贾环庶子,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国老李光地这般爱护?
隆正帝也木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地上,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捧的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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