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蓝宇心实难安,不是因为他自愧,而是因为,他着实不放心,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因为一旦隆正帝有失,那……贾家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微妙,甚至是危险。
就算不是忠顺王重掌大权,而是换成皇太孙掌控朝纲。
可以索蓝宇观之,皇太孙赢历对贾环的态度,远不如太上皇和隆正帝。
貌似亲近,实则疏远。
铁网山之变,贾环和隆正帝更是让皇太孙狠狠的摔了个大跟头。
历朝历代,就没有宽宏大量的皇者。
帝王也不需要去宽容哪个,只需要去记住他们的仇人就好。
贾环根基未壮,还难以自保。
真若皇太孙得志,自此之后,贾环怕也只能夹着尾巴苟且做人了……
可是以贾环的处境而言,就算他想苟且求生,贾家未来的前景,依旧堪忧。
因此,他又如何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太不可知了……
看出了索蓝宇的心思,贾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索,我们不能太悲观。
最重要的是,不要把陛下想的太弱。
是,之前许多次,那边表现的都不是很好。
很多次都是漏洞百出,甚至是笑料迭出。
很让人诟病。
原本,我也以为那帝师邬先生徒有虚表……
可是你再想想看,以陛下的性子,会让一个总给他出昏主意,让他成笑料的人当帝师吗?
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言听计从!”
索蓝宇闻言,身子微微一震,转头看向贾环,道:“公子的意思是……”
贾环玩味的笑了笑,道:“假痴不癫,装疯卖傻的计策,我都玩儿的那么溜,更何况是那些浸淫计谋数十年的人精们?
而且,换位处之,要是你我在陛下那个位置上,我们能在那种处境下,坚持下来吗?
不用二十年,只十年我就得崩溃的疯掉。
朝不保夕,处处受压制打压的滋味,何等难过?
可是,陛下却越挫越勇!
虽然我不知道陛下的底牌是什么,但只这种心性,谁敢小瞧了他,谁就是在作死!
皇太孙的确非要耀眼出众,他勾连八方,文官、武勋,皇亲国戚,甚至和忠顺王的关系都非常融洽。
如此一来,太上皇也就愈发信重他。
相比于刻薄寡恩心性凉薄大名在外的陛下,皇太孙在这方面做得简直再好不过。
这样一个储君,日后登基后,朝纲将会十分稳当。
可是,他要是和他在绝境中成长起来的老子相比,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当他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处的不错时,唯独和陛下的感情,被他消耗殆尽!”
“可是,他有太上皇看重……”
索蓝宇不解的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举头望明月,喃喃道:“是啊,这就是最无解之处,太孙有太上皇看重……
如此一来,陛下您又凭什么有必胜的把握呢?”
索蓝宇忽然皱眉凝思道:“根据以往的说法,太上皇百般压制陛下,是为了磨砺他急躁刻薄的性子。
而并不是怕他分走了君权。
毕竟,以太上皇的威望,纵然全权放手给陛下,陛下也对他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尤其是军中……
嘶!公子,你说是不是……”
忽然,索蓝宇的眼睛一亮,气息亦变得急促了些,道:“你说是不是,太上皇已经觉得陛下的性子被磨砺的很好了,可以承担大任,掌控大权了?”
越说,索蓝宇越觉得摸到了正确的路子,他高声道:“要知道,太上皇之前曾将镇国将军赢祥提拔入军机阁,如今更是默认他掌控了蓝田大营。
这分明是在增强陛下的力量!
而这种涉及军权的事,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如果是太上皇透露出消息,要彻底放权给陛下,那陛下所表现出的胜券在握,就可以理解了!
有了太上皇的支持,如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确不足为虑!”
贾环闻言,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他缓缓点头,语气加重道:“很有这种可能。”
索蓝宇激动笑道:“是极有可能。
公子您想,陛下年近八旬,天限将至。
在这种时刻,他不得不闭死关以求突破武宗,延长寿元。
但或许正是这种生死间的大恐怖,让这位人间至尊看轻了皇权。
他是不是,想用这多出的四十年,及早的再往下突破呢?
毕竟,与最珍贵的生命相比起来,已经掌控太久的皇权,对太上皇而言,已经并不算最重要的了。
更何况,就算太上皇让陛下掌权,可他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太上皇!
无人可以动摇!”
索蓝宇越说越激动,眼睛也越明亮,似乎发现了真理一般。
贾环也被他说动了,甚至还发散起思维来,道:“难怪在这种时候,陛下会忽然翻脸不认人,把我踢出局。还大力提拔方冲那一伙子……
我原以为他疯了,性子太急,如今看来,他竟早就不将眼下当回事了,已经在布局未来,以防我坐大……
满朝文武,又被他耍了一回啊!”
索蓝宇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不过,这对公子来说,并非是坏事。”
贾环闻言,眉间的凝重终于散去,哈哈笑道:“的确不是坏事,真要是陛下就此掌大权,嘿嘿……
再加上,即将出关,至少还有四十年寿元的太上皇。
那老子岂不是可以自此安享受用了?”
索蓝宇闻言,也哈哈大笑道:“若真如此,宁侯再无忧矣。
慢慢享受一辈子,熬上几十年,将爵位熬成国公,便又为子孙留下几辈子的富贵。”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转头看向面色微醺的董明月。
一朵乌云,似不愿月牙见人间喜事,悄悄的遮住了它的脸。
只是……
事情,真的如此美好吗?
……
已是后半夜了,将激动不已的索蓝宇送走后,贾环满脸喜色的陪董明月回到了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