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贾珍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不曾有送她入庵堂修行的意思……
然而如今,尤氏却只觉得,她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只要新妇进门,她这个前女主人,地位就非常之尴尬了。
因为长嫂如母,从礼法上言,贾环和新妇都要敬着她,日日给她请安的。
内宅里,她说的话,不止新妇要听,甚至贾环都要听。
然而,尤氏却清楚,贾母是绝不可能给贾环留下她这么一个“祸害”的。
很可能,新妇进门之日,就是她被送去庵堂礼佛之日。
这也是身体向来康健的尤氏,前儿夜里突然受了风寒的缘故。
薛宝钗突然过门,对尤氏而言,心病,远大于身上的病痛。
前夜,贾母在天香楼里看她的眼神,让她从心底最深处寒遍全身……
“唉!”
原本青砖铺就的地面上,些许积雪点缀着墙角的一株开的正艳的梅花,看起来还有些诗意。
可此刻,在银蝶眼中,更多的却是萧瑟。
一来,她为尤氏感到担忧。
二来,也为自己感到忧愁……
她是宁国府的家生子,一辈子的奴婢命。
若是尤氏被送入了庵堂,她就算不跟着进去,也是被拉出去随意配小子的下场。
这对早已见惯了世间繁华的她来说,太过残酷,也太难接受……
如果尤氏安好,那么说不定,还能开恩,让她家里做主,甚至让她自己做主,选一个好一些的人家嫁了。
府里的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只是……
奶奶怎地还没回来?
别不会有个……
银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素色的披风后,皱着眉头,实在等不得了,一咬牙,迈步朝药室方向走去。
……
药室内,一片狼藉。
赤着身子的贾环,此刻正躺在药台上大睡不醒。
身上的瑰红色已经完全消失了,肤色变回了正常。
不仅如此,身上的肌肤,从之前因常年练武之故,造成的微微发暗之色,重新变得白皙起来……
看着他身上强健有型的肌肉,以及随着呼吸起伏有序的胸膛,已经穿好衣裳的三人,面色复杂。
虽然三人都将将醒来没多久,可实际上,在昏睡之前,三人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以及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大家彼此情况都差不多,而唯一的一个男人又还没醒,所以,实际上,尽管醒来时发现场面很不堪,可大家都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各自默默收拾好了自己……
因此,场面也不至于太尴尬……
不过,也有些不同。
董明月面色虽淡淡清冷,眼神却出奇的温柔,眼睛里满是药台上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之前虽然还在昏迷中,可是,在贾环与她换血的过程中,就已经渐渐恢复了神智,能听到和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事……
在贾环渐渐中毒不支,却坚决不允许公孙羽停止换血时,董明月只觉得,之前的一切心伤,一切的苦、一切的累,在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一切都值得。
她当时多么想睁开眼睛,将这邪恶的换血之术停止,她宁可自己去死。
可是,她拼尽全力,却睁不开那双重如千斤的眼睛。
只能无力的流下两行绝望的清泪……
相较于当时的绝望,之后发生的荒唐事,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却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江湖儿女,行走江湖时,这种事不能说常见,但也绝不会陌生。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时,被她斩杀在床上的淫贼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一次,主角却换成了她……
但只要贾环还活着,又有什么呢?
她原本就是他的女人啊。
虽然第一次没有发生在洞房花烛夜,还如此荒唐的与其他人一起发生了这事……
可是从公孙羽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后,董明月心中便再无任何芥蒂。
因为这本非贾环本意,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救她……
董明月于药台前负手而立,双目深情的凝望着贾环,一身极为不凡的气派,让身旁二女侧目不已。
而公孙羽,却是最无辜,也是最……痛恨的人,她痛恨造化弄人。
她不过医者,却只因一时大意下,凭白遭受了这个灾。
好端端的,就失去了贞操。
她的确不喜女红,她的确不读《女戒》,她也的确不喜相夫教子的生活,但是,她却并非不知廉耻。
生活在这个女人的贞洁不比性命便宜半点的时代。
对公孙羽来说,贞洁虽不至于此,但也仅次于性命和医道。
谁曾想,今日却白白的……
再想想之前她祖父再三警告她,让她一定当心某个名声极为不佳的小淫贼的话,公孙羽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只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感受着身上快要散架一般的酸痛感,公孙羽心中复杂难名。
她该怎么办?
若是按礼教的说法,别说失身于人,就是脚被人看了去,为了不失洁,都要从了那人,不论那人是什么来路。
更何况现在成了这般……
唉!
可怎么办?
一时间,向来心思冷静的公孙羽,心乱如麻……
而心情最波动的,却属尤氏。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让她从里到外都经过一场洗礼的欢好后,此刻尤氏心中却极为恐惧。
她知道,但凡有半点闲言碎语传出去,传到贾母耳中,她立刻就会被送去后面庵堂里礼佛。
相比于贾环的名声,她这个出身不显的失寡妇人,没有半分分量。
但,她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侥幸心理,和……一丝幻想。
他应该……不是过后不认人的人吧?
他应该……也会护着她吧?
不过,再三纠结思量后,尤氏还是打定了主意,她转过头,对董明月和公孙羽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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