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江陵城头,刘道规看着城门口,在他身前大约五尺的地方,悬挂着的一个木制小笼里,张怀恩的首级披散着头发,闭着眼睛,神色一片安详,而路过城门口的百姓们,个个都是摇头叹息,甚至是暗自垂泪。
张怀恩的无头尸体,被两张竹席裹着,放在这小笼的下面,远方的营地方向,一阵阵的鼓角之声在响起,隐约伴随着军靴踏地的声音,显然,这是大军出征开拔前的信号,这中间,还混杂了一些非汉人所习惯的乐声,可不正是那些武陵峒蛮们特有的鼓号吗?
檀祗站在刘道规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是能明白,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时是个什么心情了,只是道规哥,这样真的有必要吗?怀恩可是个好兄弟啊,就因为一时气愤的一句话,就因为两张席子就丢了性命,值得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那句话他不能说,他不该说。也不止是你们这次的到来,之前鲁宗之的雍州兵马来时,就跟我们江陵本地的守军有些不愉快了,所以从来没有合兵一起混编,鲁宗之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更早以前,我们北府军将士和这里荆州本地军士的矛盾也不小,之所以我要出台这些取民财物即斩的法规,也是为了这些,不能让这荆州士民,把我们当成外来侵略者,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那种人,不然,我们对荆州的统治,绝不可能长久。”
说到这里,刘道规转头看向了檀祗:“这个道理,大哥和胖子应该在你来之前,就说得非常清楚了。”
檀祗点了点头:“我这些年在武陵也是这样做的,注意和本地民众的关系,之所以如此厚待这些峒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这样做,是不是太委屈了我们的将士们?”
刘道规摇了摇头:“要实现融合,那就得一边让这些我们带来的北府军士们尽可能地在这里安家落户,他们有军功,有民爵,能分到很多土地,过上比当地人更好的生活,置了产业之后,能娶到本地的豪强女儿,成为这里的新大户人家,也能吸引他们的乡亲,远房同宗们来这里安家落户呢。”
檀祗笑了起来:“是的,这是理想的情况,但这几年来,我们的军士们在这里落户安家的还是不多,也是跟他们一直在军中,也不停地遇到战事,很多人从建义之后就一直从军到现在,有六七年了啊,现在年过三十也没成家的兄弟,也不在少数啊。”
刘道规叹了口气:“国家不幸,收复荆州之后又是不停地遭遇各种战乱,尤其是这回的妖贼作乱,持续至今,也只能希望平定妖贼之后,天下大平,老兵们可以光荣退伍还乡,成家立业,而新兵们能顶上大梁,保家卫国。其实,你我兄弟到这荆州,也有数年了,都没有机会回乡省亲,也不知道我远方的老母和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