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
走出宫的武怀玉已经变成了楚国公,
妹夫魏叔瑜在等他。
“老师,我和婉娘想请老师去家中坐坐。”
魏叔瑜不是请老师兼二舅哥去家中吃饭,而是想请武怀玉给父亲魏征开方配药。
“走吧。”
坐着马车来到了永兴坊,这里武怀玉一点也不陌生,他得势后皇帝给他赐封一座大宅,就在魏征家隔壁。
他曾跟魏征做了许久邻居,两人也从对立到后来的姻亲。
曾经骑着两家间的围墙对骂,到后来经常隔着围墙聊天甚至下棋,还经常互赠蔬菜。
来到魏府,
小妹婉娘和婆婆裴氏前来迎接。
寒喧几句,怀玉径直随魏叔瑜来见魏征。
魏征坐在廊院里晒太阳,身上披着裘袍,武怀玉在他旁边的坐下,
“魏公哪不舒服?”
魏征靠在躺椅上,抬起眼皮看了武怀玉一眼,又闭上了,轻轻叹息了一声,
“眼暗头风事事妨,痛饮年深肺损伤。”
“病在肺上,干咳少痰,痰黏难咳、痰中带血、喘息胸痛,呼吸也感觉似在胸中燃烧,夜不能寐,”
魏征叹声,颇有几分英雄气短的味道,他今年六十三岁,其实也还算年轻,想当初跟武怀玉做邻居的时候,这牛鼻子可是最有战斗力的时候,
如今却已经是个憔悴的干巴老头,满头霜染半白。
一张脸全是褶子,眉间有深深的竖纹。
老魏好饮酒,还擅自酿,他自酿的魏公酒甚至还是长安名酒,多少人重金难求。
好酒好书,但为相多年,魏征给皇帝许多有用的谏言,不过也操劳成疾。
这一把年纪了,还得了很严重的肺病。
御医都治不好。
只能在家调理,一动就喘不过气来,一天到晚的咳,还总是咳不出来,痰中有血。
老魏以前当过道士,也研究过医术,自己给自己诊断,觉得时日已无多了,越发的心情抑郁,病情加重了。
“眼昏不读书,肺病不饮酒,要养肺就得先戒酒,肺为清虚之脏,喜润恶燥,燥邪最易损伤肺津,此被称为肺渴。
酒味辛性温,归肺经,能损伤肺气,我大唐本草纲目载,酒性善升,气必随之,痰郁于上,溺涩于下,肺受贼邪,金体大燥。恣饮寒凉,其热内郁,肺气得热,必大伤耗。
难道那些尚药局的老奉御等没跟魏公好好解释吗?”
魏征叹道,“那些御医啊,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可却没有一人能够医治,”魏征自感时日无多,越只能靠酒来减轻一些痛苦和烦躁。
“魏公你应当喝茶,茶叶味甘、苦、性凉,归肺经,具有解除烦渴、化痰的功效,本草载,茶叶甘寒入心、肺而除热,则津液生,痰热解,脏气既清,腑病不求其止而止矣。
不过饮茶也要注意一点,清肺只宜供暮夜,损脾慎勿啜清晨。”
魏征坐起身,引的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那种喉咙很痒想咳,可却就是咳不出东西来,咳的好像肺都要出来了,脸都憋肿紫了,
最后也只是咳出来一点点黏痰,痰中还带着血。
武怀玉仔细观察,结合先前问魏叔瑜和裴夫人了解的情况,魏征这病倒不是肺痨,那玩意传染很厉害,御医是能诊出来的。
魏征这个,长期饮酒加积劳过重,生活饮食没啥规律,还喜欢熬夜,他的状态跟马周有点类似,都是缺少休息,也缺少锻炼,
肺气虚衰,出现肺渴,痰湿阻肺,胸闷气短,不能平卧,只好高枕。
肺气宣降失常,津液代谢障碍。
魏征还不仅是有肺病,他还有风痹,也就是痛风,没事好喝两口的魏征,也患上了痛风,脚趾手趾都有痛风石,都变形了。
认真的给魏征做了个全面检查。
老魏居然还有白内障,怪不得早几年就说眼疾眼疾,还因此向皇帝请辞。
老年花似雾中看,难怪说老眼昏花。
他还跟马周、长孙无忌一样有糖尿病,老魏还不知道戒酒,饮食也不知道控制,又不注意规律作息以及锻炼,
这身体真是跟一座破房子一样,已经到处漏风了。
魏征去年病的不能再视事只得回家一直疗养着,也是因为好几样病疾,然后他中了一次风,
半边身边有些偏瘫了,右手写字都困难。
肺病、痛风、糖尿病,还偏瘫,魏征还真是有点惨不忍睹。
这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跟马周一样,但马周虽早年放荡不羁,可后来不是很听武怀玉劝的,起码早把酒戒了,只是工作过于操劳,糖尿病又是个只能控制无法根治的病,这才让马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魏公,你要把酒彻底戒了,以后一滴都不能再饮了,另外要注意锻炼,饮食也得调整,我给你开张单子,写上饮食禁忌等,
再给你开些药,调理调理。”
魏征笑了,
“我也读过许多医书,也还曾开过一些药方给人治病,算半個大夫了,我的情况我很清楚,大限将至,撑不了多久了。
我今年六十三,少年时父亲在外任县令,病死任上,我连将父亲送回家乡安葬都无钱,后来只好出家做了个云游道士······”
“我这一生,经历过隋开皇盛世,也经历过大业末的天下大乱,幸遇明主,辅佐明君,开创贞观治世,如今也算功成名就,将来留名青史,足矣,足矣。”
堂堂贞观人镜,
如今却一身病痛缠身,真是挺可怜的。
“这次开年大案,长孙无忌办的有些过了,”魏征毫不留情的批评道,“有些不该牵扯进来的,他也牵扯了,比如荆王吴王蜀王,比如江夏王还有宇文节等,甚至魏王齐王本来也不该牵扯进来,”
“就把薛万彻兄弟和李安俨侯君集以及二郑处置了就行,”
武怀玉提笔给魏征开方用药,以及写一些饮食、锻炼的注意事项,对魏征的话并没理会。
魏征气喘吁吁,
侧脸看着武怀玉写的东西,
“不该牵连的非要牵连,并无益处。但该严惩的,陛下却又手软了,”
魏征絮絮叨叨,“既然长孙无忌都把案子办成这个样子了,那么皇帝就不该再来个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