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端午,曲江畔,
天子与民同乐,曲江举行了赛龙舟和马球比赛活动,半城百姓赶来长安的最东南,既是参与热闹,也想一睹天颜。
聂隐娘也是早早的妆扮一番,然后带着仆妇小厮来曲江,她是平康坊有名的姑娘,三曲里南曲的姑娘。南曲向来都是以伎艺闻名,贵族宴饮,士子郊游,总少不了要请她们这些有名的南曲姑娘,或主持酒宴,或琴棋做陪。
端午这样的热闹日子,自然也是平康坊姑娘们的好日子,就连最不上档次的北曲的那些姑娘,也会忙不过来,身份都要涨上倍。
聂隐娘年芳二八,虽是教坊出身,但以前可是官宦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沦落教坊,但天生丽质,教坊里又习得一手惊人的剑舞,偏还很有酒量,这越发在贵族士子的高端酒宴中有名。
“陈郎的马车来了。”
假母聂氏三十许,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聂氏以前也是平康坊南曲里有名的姑娘,韶华不在后便也改做养母,聂隐娘就是她慧眼识中,倾心教导出来的,虽说在隐娘身上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甚至财力,但如今回报也是了得。
平时贵族士人的一场邀约,可是不菲。
这次端午,更是有个极阔绰的客人陈郎,不仅下了重金邀请,而且还送了不少首饰等,跟那些公子一样迷上了隐娘。
这会派车来,又装了一车的绢。
直接就是一百匹绢,价值两万钱呢,还送了一对合浦珍珠金耳环。
“那陈郎真是被你迷住了,今日到曲江你可好好陪陈郎。”
聂隐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对那递来的一对珍珠耳环无动于衷,就算是一百匹绢也没让她有半点动容。
“今日怎么了?”假母看她样子。
“走吧,”聂隐娘不答。
六岁家破,沦落教坊,转眼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她虽在长安平康坊中很有名气,甚至是南曲中身份很高的姑娘,还能只卖艺,不用如北曲的那些女人一样出卖皮肉,
但卖艺其实也是卖笑。
昨日王郎今日陈郎,其实也都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花钱买笑罢了,所以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年纪渐大,聂隐娘越发的有些压抑不住内心。
坐上陈郎派来的那辆奢华马车,隐娘一直都是那副冰冷的样子,马车路过芙蕾斯塔酒肆的时候,她掀开车帘,认真的看了许久。
假母看了她一眼,都是女人,她也是从隐娘这个年龄过来的,很清楚此时她心里的想法。
“全都是命,命里有的终究有,命里无时也莫强求。”她也看着那生意兴隆无比的胡肆,
芙蕾斯塔胡肆,长安前三的胡酒肆,那里有最风情大胆的胡姬,也有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胡酒,以及各种烤肉烤馕等美食。
芙蕾斯塔酒肆在长安很有名,在长安城就有三家分店,
这家酒肆的当家的,就叫芙蕾斯塔,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波斯姬,当然这酒肆能在长安做的这么好,除了芙蕾斯塔风情万种八面玲珑外,其实最主要的是她的幕后东家是武怀玉,
最早是凉州安氏,后来是三原武家。
“芙蕾斯塔命真好。”
隐娘叹声道。
“所以说都是命中注定的,她以前也苦了多年,但如今终于好过了,听说现在广州生了一儿一女双生呢,”假母也是一脸羡慕,其实说年纪,她跟芙蕾斯塔差不多,
可人家芙蕾斯塔前几年也仅是西市胡肆里当垆卖酒的胡姬,是个卑贱的女奴身份,后来遇到武怀玉就转运了,先是放免为良,然后被收做武家别宅妇,再到纳为武家妾,如今在广州更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她的结果,可以说是所以她们这些风尘女子最渴望的正果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隐娘问。
假母凑近低声道,“我找人打听了那个陈郎,你猜他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聂隐娘笑笑,“总不会是江国公府的公子吧?”
假母摇头,“那倒不是,但也是国公府出来的,”
隐娘放下车帘,把玩着手上的一个香馕,却并不是太在意,因为南曲的姑娘身价高,平时往来的不是勋贵就是外戚,甚至是皇亲高官,一般人还真请不到她们,就算商贾有钱,可没身份也是不行的。
长安的国公府可不少,国公府出来的子弟就更多了。
假母却是自顾自道,“这个陈郎可不简单,我原本以为也只以为是个普通纨绔呢,可谁知一打听,人家可是银绯五品通贵,现任广州都督府司马。”
聂隐娘突然一愣,“广州都督府司马?那他肯定知晓阿芙姐姐的近况吧。”
“嗯,他当然知道,他不仅是广州都督府司马,而且还是武相国的人呢,这位陈郎原来是永康公府的家奴出身,李二公子的伴当,后来他妹子做了武相国的妾·······”
假母一番解释,聂隐娘才知道这位出手阔绰的陈郎原来是广州都督府司马陈盛,李靖次子李德奖以前的家仆长随,武怀玉妾侍润娘的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