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立政殿中(1 / 2)

长安。

李世民在立政殿与皇后喝茶,喝的是建州产的青凤髓,但却是宫廷特供版的蒸青饼茶,又称凤团。

“三原县万户,一下子收上来五万余石粮,照武怀玉这新法,若是天下三百余州千五百余县都能推行两税新法,仅地税这块,一年起码能收三千万石,”

长孙皇后给李治剥着石榴,她不干涉朝政,但也知晓些国家根本。

“有那么多吗?现在朝廷三百万户人口,一年好像租赋仅有八百万石,这还是武怀玉和戴胄把义仓粮推广开后才有的。”

八百万石到三千万石,这个数字确实惊人。

但若以三原县为例,往年额收八千石,实际只能收到五六千石,而今年收五万多石,那全天下八百万石涨到三千万石也是合理的。

“父皇、母后,儿臣亲自到三原走了一趟,县乡都走访了下,三原的变化确实惊人。”

太子承乾在那给妹妹长乐公主切石榴一边道。

“一下子从八千石到五万石,翻了数倍,百姓能承受的起吗,会不会疲民?”皇后较为谨慎,并没有只为那数字吸引。

“恰相反,”太子有些兴奋的把自己看到听到的情况说给他们听,“原来三原县万户,因是畿县,绝大多数的土地,倒都是在勋戚贵族官员地主豪强手里,要么就是公田,县衙的公廨田、官吏职分田,学田、驿田,甚至还有就城诸司的职分田呢,”

“又有许多是元从禁军田、十二卫统军府的公廨田、职分田、军田,”

承乾把一些细节说给皇后听,以前地多的不纳课,课丁却地很少,租调负担就很重,现在新法,这些课丁地少税赋也减少了许多,

真正纳粮缴税的主力是原来那些贵族官员豪强地主们了,按亩征税。

每亩征缴并不算多,而且他们地多,实际负担更不值一提,但长孙皇后觉得这还是开了个先例,毕竟以前贵族官员府兵是不纳课役的,现在这样弄,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贵族官员府兵,这可是大唐基石啊,可不能自毁墙脚。

李世民捋着须,他当然清楚这新税法触及国家根本,但现在要是不改革租庸调,不出十年,这个制度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危及的就是整个国家,

如今未雨绸缪,总比将来心腹大患再来解决强,那个时候,只怕更难。

“贵族官员府兵,都是国家基石,但他们也享受着大唐赋予的地位,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如今一亩地也只是征几升粮而已,二三十税一,如果连这点责任担当都没有,那这些人谈何与国休戚!”

“这些年已经有些人忘了根本了,”李世民道。

按朝廷原来制度,文武职事官三品出,若郡王期亲、及同居大功亲,五品以上,及国公同居期亲,并免课役,既为同居,有所蠲免。

五品以上官员不仅自己享受免税特权,还可以荫及同居在一起的相应亲属。

于是有人千方百计要搭车避赋役,于是许多数十口人、上百口人的大家庭不分户,四世同居的很多,有的官员家族,六院共一疱,也不分户。

还有人故意在户籍所在地以外地方购置田产,或刻意不在户籍所在地居住而移居他处,这样他们事实上脱离户籍管理体系,而逃到逃税避役的目的。

“父皇,儿臣在三原的时候,倒是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被父皇敕授检校户部员外郎的刘仁轨,有兄弟刘仁相仍在河南老家乡曲,他们兄弟就主动的分家另立户口,

而且今年刘仁相在夏收一,就主动的到县衙按亩纳租税,当地县吏好奇,说你与刘员外那是亲兄弟,虽父母不在,可也不用急着分户,这样就能免课。

又说他们河南还没推行新法,仍是租庸调制,用不着按亩纳粮,仅需按亩缴义仓粮而已。

刘仁相答曰,大河有水小河满,小河不满渠沟干,又说他兄长曾在信中教导,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还说武相公有言,权力与义务对等。”

“哦,真有此事?”

“嗯,儿臣也是听老师亲口说的,听说刘仁轨刘仁相兄弟俩,自幼孤贫,少时艰辛,那时家族帮扶,愿意资助一人进族学读书,两人都很聪明,可最后族里挑了年长的刘仁轨,刘仁相则去族里地主家放羊,

刘仁轨一直读书,刘仁相则一直在族人家帮佣,都吃了很多苦,但后来刘仁轨的堂姑母给任瑰做了续弦,刘仁轨借着投到任瑰幕中做事,刘仁相也跟着去了。

可后来因为仁相收受别人财物循私,这事被刘仁轨知晓后,亲自打了兄弟一顿,还告诉任瑰,并请求把仁相开革,仁相因此跟兄长反目。

可仁轨却还是每年给兄弟寄钱财,这些年还给兄弟娶了妻子、置了田地,十足长兄风范,也化解了兄弟间的怨气,从此兄恭弟亲。刘仁相虽留在乡里,但这些年也听兄长的话一边耕种一边读书,在乡里还乐善好施,挺有乡贤之名。”

“这事朕还真不知晓,既然是怀玉说的,那这肯定不会有假,这个刘仁相挺懂事,假如天下人都跟他们兄弟一样,也就不会有那些弄虚做假,寄庄寄住等事了,”

大唐开国,武德元年,全国登记在籍人口,仅一百八十万户,相比大业五年的八百九十万户,锐减近八成,少了七百多万户。

而经过十三年时间的恢复,现在人口三百万户。

仍仅有大业顶峰时的三分之一而已。

当然隋末战争其实也没打那么久,人口并没有真正减少这么多,主要还是隋乱之时,大量户口逃亡隐匿,许多人成了贵族豪强的部曲,甚至也有许多人成了奴隶,还有人依附于寺庙,

而不论部曲、奴隶,还是逃亡,其实都不在官方户籍统计表上。

李世民即位以来,除了要应付突厥这个心腹之患,最头痛的地方,还是如何检括出更多户口人丁,如何恢复户籍人口,尤其是课户课丁。

经历隋乱和唐初,朝廷原来三百万户,可不课户却占了二百万。

课户仅百万。

这是很致命的危机,

天下已结束动荡,甚至都灭掉了东突厥,但朝廷的税源并没扩大,好不容易从开国初的一百八十万户,增加到现在三百万户,但不课户却占了二百万户。

偏偏土地财富却又多集中在不课户手中。

财政困境一直难以解决,干什么事都捉襟见肘,积蓄三年能灭东突厥,除了军事上李靖武怀玉等人的超凡表现,速战速决外,关键还是武怀玉做计相时,提出的一些财政方案积攒了些钱粮,

比如义仓粮,亩征两升,官绅一体纳粮,这条是最救命的,没有这条,朝廷攒不起打仗的钱粮,而开中盐法,也帮助朝廷把粮食军械迅速运送到边地。

当然,各地度支使司衙门,以及常平仓等,加上盐茶酒等的专卖制度,也为朝廷筹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