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疙瘩汤里的鱼虾河鲜,都十分新鲜,一早刚从清河里捞的。
武家做为这里最大的贵族,每天都会有许多附近的百姓,把一些捉来的鱼虾,或是鸟兔、野猪野鹿啥的送来卖。
虽然龙桥街市也很热闹,但大家仍习惯先送来武家堡卖。
一般情况下,武家也都会买下乡民们送来的这些野味,甚至可能还会比街面上卖的价给的高一点点。
数年来一直如此。
就跟四方蛮夷每年来中原王朝进贡些土产,然后皇帝回赐丝绸瓷器钱帛等一样。
现在龙桥热闹了还好,以前龙桥还没这么多商铺时,百姓弄到的一些野味,其实也并不好卖出去,也就如武家这样的贵族豪强能够经常消费的起,武家收购,既改善下生活,也算是帮助下乡民。
刘仁轨吃的很满足,甚至大涨见识,虽说现在也是六品员外郎了,但自幼孤贫,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哪怕当了十来年官,也挺清贫。
“近来许多人来送礼,不仅给我送,也给衙门里的胥吏送,给乡吏送,长安来的令史们下乡也基本上都收到了或多或少的礼,”
这个武怀玉早有料到。
刘仁轨接着道,“我从长安选调来的那些吏员,有大部份还是没收礼的,有些则是收了后上报了,有几个家伙比较胆大,收了礼还要跟我三七分成呢,他七我三,”
怀玉笑笑,“三七分成,我听说好像是下面的潜规则,办事收礼后,吏役拿七,然后给上官三。这七成么,主事的吏员,还要分一些给下面的差役和同事吏员,他大概是也能拿到三成,上官啥也没干能收到三成,也还挺合理的。”
刘仁轨毕竟在下面干了十来年,对这些情况也很清楚,“我打算杀鸡儆,挑几个倒霉蛋吏役拿出来严惩一下,再捉两个行贿的豪强地主立个典型。”
“不杀一杀这风气,事情没法好好办。”
怀玉倒是不急。
点起小炉子烧水泡茶,
“这种事情其实是早能料到的,我们也不要急,先礼后兵,一步一步来。”
等这轮乡民手实申报登记、里正村长核查完毕,接下来就是公示期,到时接受乡民检举揭发。
那个时候再来出手,名正言顺。
“你跟他们再重申一下纪律,让他们不要收礼受贿,更不得受贿后循私,再给他们次机会,自己改正。
到了公示期结束还没改正,那就秉公处理。”
“有空也可以巡视下乡里那些豪强大户,或是跟某些发现问题的地主家打个招呼,让他们自己改。”
武怀玉不想急着杀人或是流放什么的,毕竟现在是刚试点,上来就搞的太狠,不免会引发更大的矛盾冲突。
他现在要的是个好的结果,最主要的就是把户籍人口、田亩、财产这些都统计的更精准,以此编成赋役全书,成为下阶段征收两税的依据标准。
“民部有个令史叫范志恒,这人是范阳范氏出身,曾以庶人身份,得州刺史举荐入国子监习算学,成绩优异,后来进入京司为令史,转眼为吏十年。”
“这人算术很了得,”
“国子监出身,算术了得,甚至还是名门子弟,可做了十年吏,仍是个令史,”怀玉笑笑,“他因何却不得升迁呢?”
国子监可是大唐最高学府,一般都是选的贵族官员子弟,但如书、算、律等学,也会招一些优秀的庶人子弟,出来一般也是做吏。虽说上升慢,但也还是有机会做官的。
何况这范志恒还是范阳范氏子弟,跟卢氏还是亲戚呢,照理说,混到现在,起码能混个录事或是九品了。
“范志恒这些天带一个组去小李村,办事非常认真,”
“嗯。”
“小李村的李员外,前朝时曾是万年县不良帅,武德初做了两年员外县尉,”
“听说过此人。”
“范志恒在小李村,李员外给了他六张千钱的庄票,他拒绝再三推辞不掉收下,但当天就找了我,把这六千庄票上交。
接来来这些天,他核对李员外家的财产、田地时,凭着过人的算术能力,对照以往的档案,又与李家和村民们谈话,发出了李员外隐匿的不少田产和人丁奴婢牲畜、作坊等财产,都一一记录并上报于我了。”
刘仁轨这么一说,武怀玉就知道为何范志恒为啥十年还是令史了。
李员外送他六千钱,也没要他做什么,而且大家都收了,可范志恒收下后转头就给上司打报告了,甚至还挖出李员外家弄虚作假的事,要是一般人要么不收,收了那起码也多少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老范这样的胥吏,确实少见。
不仅拿钱不办事,还反捅一刀。
“相公,我觉得范志恒挺正直,而且办事能力确实很强,可以重用。”
“衙门有什么合适位置吗?”
“有个老功曹退了。”
怀玉笑笑,“既然有位置,那就给范志恒安排个曹佐,不过我建议可以让范志恒先做司户佐。”
司户佐虽也只是杂任,
但这是重用的信号,先提到三原县来做司户佐,只要干的好,还可以马上再安排。
等公示期一过,肯定要惩治一批不知悔改的胥吏,甚至是要把现在县衙里的县丞、主簿、县尉都可能要调整几个,到时就可以把范志恒安排上去。
“我一会带范志恒来见相公。”
“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