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13、为你,机关算尽(1 / 2)

拉旺这话说完,札兰泰跟永瑆都赶紧对了个眼神儿。

永瑆都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福康安哪里是吃素的,眼皮一瞭,幽幽道,“你哪儿有那么多工夫陪着我来?你还得上学呢。上书房里的师父和谙达们,那可个个儿都是不开面儿的门神。”

拉旺却不急不慌,“无妨,我请假就是。你是我过命的安答,你在宫里养着,你家里人不方便进来陪伴着,那我这个当安答的,自应当将什么都暂且放下,只陪着你才是最要紧之事。”

福康安连忙一摆手,“不用了!谁说我没人陪着了?就算我家人不便进宫来,可是舒妃娘娘是我亲姨母;再说了,四公主是我亲嫂子,自随时都能进宫来的。还有我哥哥,他是四额驸,又是皇上御前行走的侍卫,他进出宫禁也方便不是?”

福康安的理由也算充分,拉旺静静听着,却也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来他们的,我来我的。”

福康安盯住拉旺,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也下不去。

半晌他才故意不在乎地笑,“拉旺你这家伙,我知道你天性敦厚,可是你也不用这么轴啊!我身边儿当真不缺人陪伴,便是咱俩是换过信物的安答,也不用你非得这会子寸步不离去。”

拉旺静静地凝视着福康安,“不,这时候儿我若离了你身边儿,便不放心。我唯有留在你身边儿,时时陪着你,这颗心才安稳。”

拉旺说着伸手拍了拍福康安腰间,“当年将那把腰刀送给麒麟保安答你,我与你便是可以交换性命的兄弟。在我心里,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可以将命都给了你去,那你这时候儿养病,我就必须得陪在你身边。”

这些年从小一起长大,福康安和拉旺一动一静。寻常小事儿,多是福康安占尽优势;可是拉旺却也有一样儿,是福康安这些年都无法打败的。

那就是,拉旺的执著。

只要是拉旺认定了的事儿,便无论福康安怎么设法儿,拉旺也都会将自己的信念坚持到底。这便是福康安所说的“轴”。

这些年来,福康安唯一整治不动拉旺的,便是拉旺的这份“轴”。

福康安知道这么再说下去,他还是得缴械投降。他赶紧垂首转了转眼珠儿,得另外想个辙了。

莫名地,前头几次模模糊糊听见母亲说起绵锦的事儿,不期然钻进了他的脑海去。

福康安略作思忖,抬眸便是慧黠一笑,“……那要是绵锦来看我,拉旺你也在边儿上,该多不方便呢。便是你已是七额驸,将来说不准可能是绵锦的姑父;可终究这会子你跟七公主还没成婚呢,这便也不方便单独跟绵锦见面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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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小孩儿,谁都没想到福康安能忽然搬出绵锦来。

实则大清朝廷的选秀,不止是选嫔妃、官女子;还有一种是专门儿的额驸挑选。故此上书房里来念书的侍读,除了是勋贵大臣家族的子弟,有皇家奖赏功臣之意;更有一大部分孩子,其实都是“备指额驸”。

便是他们小时候儿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今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了,便也都对这事儿开窍了。便如拉旺、札兰泰、福康安这样从小就在上书房里为皇子皇孙侍读的,更是早早儿就被默认是将来的各级额驸人选了。

果然,如今拉旺、札兰泰都已经是正经的额驸。福康安又因为前头两个亲哥哥、一个堂兄都已经是额驸了,故此没人不认为他也必定能被指为额驸的。

如今宫里尚未指婚的公主,就剩下一个八公主;而宫里同样也还有接进来养育的皇孙女、宗室格格等。故此几个小兄弟儿早在私下里猜测过,能指给福康安的,该是哪一位呢?

八公主自是第一人选,接下来便是皇孙女绵锦了。

绵锦是皇孙女,身份够;且年岁也跟福康安相当。

今儿福康安更是自己主动提到了绵锦,这便几个少年都笑了——都以为,必定是福康安家里早已经得了皇上那边什么信儿去。

拉旺便是再执著之人,待得说到在福康安和绵锦两人面前碍眼,他还是有这个眼力见儿的。

拉旺终是点头而笑,松了口去,“若你是指望着多见绵锦,那我自然不该耽误你去。”

福康安终于放下心来,伸臂攥拳,欢喜地在拉旺肩头捶了一记去。

永瑆等人便都跟着取笑起来,“绵锦长得挺好看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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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几个小兄弟儿都给熬走了,时辰也不早了。

福康安却睡不着,趁着外头人都去睡了,唯有一个小太监在窗外坐更,他鸟悄儿从炕上下了地,自己偷偷摸摸出了暖阁,到外间炕上去瞧众人送来的东西。

他心下关注的,自是小七给他送了什么来。

外头分南北炕,各位嫔妃送的在一个炕上,公主、格格们送的则在另外一个炕上。福康安踮着脚尖儿直奔公主格格们的那个炕。

因此时宫里的公主和格格里头,小七是排行最长的,故此那些东西的排列次序里,自然是以小七的为首。

福康安左右看看没人,也不敢点灯,直接就照着第一个摸了过去。

黑暗里一时也浑不知是什么,总归是抓起来,扭头就往暖阁里跑。

待得钻进被窝,这才敢小心翼翼在被窝里划开了火镰,欢欢喜喜去瞧。

是一对大荷包,打开了荷包,里头一个装的是一包糖腌姜片儿。这种姜片是将姜切得薄薄的,正好一口可以抿在嘴里,故此也称为“抿姜”,正是冬天里畏寒的人抿在嘴里,令脏腑温暖散寒所用。

这自是小七给他温胃散寒的……便只是看见这个,还不用抿在嘴里,他的心下便已是暖了。

他便美滋滋拈了一片儿含在嘴里。

其实这个自己家里也有,额娘不是没给他含过。可是他一向不喜欢姜的味道,故此每次都躲得远远儿的。

可是今儿啊,他却是甘之如饴,只含出了这抿姜上头的糖味儿,倒是仿佛忘了那是生姜做的呢。

这抿姜上头的糖味儿也特殊,绝不是他自己家里的那个味儿。含起来有一股子桂花糖的味儿,福康安倒是隐约想起来,仿佛是令额娘最爱用的那种青桂的蜜似的。

虽说抿姜不稀罕,可是这上头的蜜糖却是唯有令娘娘的女儿才能使得出的呀。这便越发是独一无二了。福康安嘬得那抿姜都没有糖味儿了,只剩下姜片了,他都没觉着辣,更没舍得吐了,而是仔细地咀嚼了,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肚子里啊,真是又甜又暖。

福康安这么细细密密地感受着小七的心意,这才去拆第二个荷包。

一共就俩荷包,他都舍不得一下子都拆开了。非得这么先体会足了一个,才能慢慢悠悠去打开第二个呢。

第二个里头是一个卷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卷成一团儿的鞋垫儿。是毛毡做的,上头还仔仔细细绣了花儿的,既软又暖,还好看。

他一瞧便也乐了。

都说是寒从脚底生,他以后在靴子里有了这双鞋垫儿,那他管保就不再冷了。那他吃完了抿姜而暖和过来的肠胃,就也不用再担心再被脚底下传来的寒意再给拔凉了去。

两个荷包里的悬念都被解开了,其实当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其实都有些儿不够符合大清公主的身份去,可是福康安就是乐呀。

——就这样儿才好呢,说明她不在他眼前儿端着公主的架子,只是用一颗最朴素、最真挚的心意来惦记着他受的寒。

有她这样儿,他便什么都暖和过来了。

将火镰收起来,被窝里跟外头一样漆黑一片了。他闭上眼是小七那立在雪里,盈盈玉立的模样儿;他睁开眼,却是拉旺那一双漆黑真挚的眼……

他心里甜了一回,又跟着咯噔了一声儿。

他莫名地恼,猛地翻过身去。

——其实他想过,虽说皇上已经正式给小七和拉旺指了婚去,可是那也不等于莲生就当真只能嫁给拉旺去!

终究,他们俩年岁还不到呢,只要还没正式成婚,那就一切还都有转圜余地去。

譬如说……拉旺在成婚之前的这几年,出了意外死了呢?

没错,他是当真正正经经想过这个可能的!

他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什么都能办的出来!什么罪名都敢扛得起来!

可是……可是谁叫拉旺非是拉旺这样一个人!

倘若换成了旁人,哪怕是如永瑆那般亲近的人去呢,他也狠得下心来,下得去黑手的!

唯有……那从小儿就主动将性命交给他去的拉旺,叫他一再地狠不下心去啊!

那一年,他们还小呢,拉旺就已经将命换给了他,说从那时候儿起,他们两人就已经是过命的安答去了;所以他如今还想再拿拉旺的性命的话,却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可拿了,是不是?

福康安懊恼地扯过被子来蒙住了头。

为什么偏是拉旺,为什么偏是那个敦厚得叫他都下不去手的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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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今日的这个话儿,次日永瑆等几人见了绵锦,都忍不住偷偷地乐。

绵锦被笑毛了,私下里赶紧问永瑆,“十一叔……侄女儿可是有哪里不妥?”

虽说只大了几岁去,可终究是隔着辈分呢,永瑆也得像个当叔叔的样儿。这便敛了笑,低低说,“你怎还没去看麒麟保去?那小子必定抻脖儿盼着呐!”

绵锦都有些懵了,下意识回头看看小七,又看看永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永瑆不好详说,只是忍着笑嘱咐,“总之,你今儿傍晚散学之后,若得了闲儿的话,好歹去瞧瞧他。他一个人儿躺一天了,那么个活猴儿的性子,当真是憋得难受了。”

绵锦为难,扭头叫,“七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