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就寝之后,鸳枕之上,扈福晋将罗四太太的话,说给轩郡王听了。
关卓凡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接扈晴晴的话头,而是说:“如今的雪岩,已经不比前两年了——该是非常得意了吧?”
扈晴晴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可不是!除了‘阜康’的联号愈开愈多,正经是江南的第一大钱庄外,典当铺也开了起来!嗯,我来扳一扳手指头——”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第一间叫做‘公济典’,接下来‘广顺典’、‘泰安典’……浙江的杭州、湖州、嘉兴、海宁、金华、衢州,江苏的苏州、镇江,都有‘胡财神’的典当铺开张,总计……十七间。”
“‘胡财神’?”
“是——这个外号,不晓得是哪个起的,一下子就叫开了。”
“财神?嘿嘿,了不得!”
顿了一顿,关卓凡含笑说道:“我的晴晴也了不起——如数家珍嘛!”
扈晴晴嗔道:“什么叫‘如数家珍’?乱用词儿!那是我家吗?一年之中,王爷大半的辰光不在这边儿,这边儿的事儿,能替王爷留心的,6我自然要替王爷留心的。”
“是,是,要不然,怎么说我们家晴晴能干呢!”
关卓凡揽过扈晴晴,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扈晴晴轻声一笑。
“不过,也不算乱用词儿——罗四太太是你的干姐姐,雪岩就是你的干姐夫,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只不过……”
扈晴晴竖起了耳朵。
关卓凡却打住了。
“只不过什么嘛?说一半。留一半!”
“只不过。希望雪岩真能够像一家人一般,和咱们……一条心思。”
“他怎么可能自外于王爷?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两年,他翻着筋斗云似地发达了起来,还不都是……仰赖王爷的荫庇?”
顿了一顿,又说道:“我那位干姐姐,每一次来上海见我,翻来覆去,唠的就是这套嗑。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罗四太太的话,不能说是违心之语,不过——”
又“不过”?
“嗯,生丝‘销洋庄’的生意,雪岩也做得很大了吧?”
“销洋庄”,即出口。
话头怎么转到这上面了?
扈晴晴想了一想,说道:“是。胡观察本来就做生丝‘销洋庄’的生意,不过——”
说到这儿,不由抿嘴一笑:“都是王爷闹的——我也‘不过’了。”
“王爷晓得的。‘销洋庄’是非常压钱的一门生意,原来。胡观察的本钱有限,不能不联合杭州、湖州的几个大丝商,共同进退——他还不占大股。”
“可是,现在的局面,完全翻转了过来!胡观察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银子的出入,其余丝商都要唯他马首是瞻了!”
“嗯,江浙丝商之中,雪岩确实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领袖了。”
“多少人都在疑惑,‘胡财神’发迹得也未免太快了!胡某人想来也不能屙金尿银,他那么多的钱庄、典当、丝庄……本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呢?所以……他怎么可能对王爷有二心呢?”
扈晴晴这段话,委婉地点明了胡雪岩发迹的本金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