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知府嫌恶的道:“拖走。”
他旋即看向众人,慢悠悠的道:“这两个差役擅自将桑田改为粮田,妄图虚报田亩,从中牟利,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新税制,乃是抚台大人的善举,若是人人都效仿这两个狗东西,这善举还办不办?今日,只是略施小惩,再有这样的事,也都依此例办理。”
他顿了一下,道:“丈量土地的事,关系着税制,现在生员们都在下头督察,我们也不能闲着,也得下去彻查,有徇私舞弊的,被咱们知府衙门自己查出来,总比被生员们查出来的好,这是重中之重,谁要是懈怠,就是和抚台过不去,就是和本官过不去。从明日起,推官以下官员全部下乡,督察此事。府中官员每人分管一乡,行连坐之法,哪个乡出了事,不但犯事的差役要打死,负责的官员也要拿问,你们看到了外头的那个巡按吗?连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尔等有几个脑袋?”
众人默不作声,心里却都叫苦,谁也不曾想到,大人竟如此严厉,居然还要连坐,这显然有点不合乎常规,可是又能怎么办,知府乃是顶头上司,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整你,你还想好活吗?
王同知倒是聪明,连忙道:“大人说的对,老夫来说两句,诸位不必有什么怨言嘛,这是苟利国家的大事,所以大人才如此重视,这是好事,咱们做官,为的不就是百姓吗?抚台大人的新政是一日三讲,可是讲不如做,要落到实处,才不枉抚台大人和知府大人的爱民之心嘛,对此,老夫是极力赞同的,往后再有不法的,都要严查。”
众人只得一起道:“是,是,下官明白。”“大人说的是。”
汪知府满意的看了王同知一眼,道:“王同知,你负责这府中的诸多工程,却也要加紧,听说宁波那边,工程进行的很快,杭州府既是省治,就不能落于人后,不能让人笑话,人手不够,就督办下头各县多拉一些壮丁,反正这些壮丁,钱粮局也会付点工钱,总而言之,杭州府的工程,绝不能落在宁波府之后,还有嘉兴府那边,现在不是在办什么两头并进法吗?要挖运河,单靠一头是不成的,得两头并进,到时会合在一起,这工程的进展,就等于快了一倍,你要派人去嘉兴府看看,学学人家如何勘测。”
王知府道:“据说他们请了堪舆的地师,却不知到底准不准,就怕有了偏差,两头合不拢,那就遭了。河工的事倒是不缺人力,倒是缺工匠,民夫毕竟是取之不竭,可是懂行和不懂行的,差别却是不小。”
堪舆之术,在场的官员或许都能扯上一通,无非就是看风水,扯淡而已。不过利用堪舆去勘测土地,采取两头挖掘的办法,最后将这两段合二为一,却很是高深了,一般人办不下来。
王知府道:“这也是嘉兴知府冒险,别看这样的搞法进度是快了一倍,可要是出了差错,就不晓得要浪费多少人力和银子了,所以下官不建议效仿,大人不是说了吗,杭州乃是省治,全浙江都在看着,工程自然是越快越好,可也千万不能出差错,出了错,要贻笑大方的。”
汪知府莞尔一笑:“倒是本官贪功急进了,你倒是想的周全,好吧,暂时不去效仿嘉兴,总而言之,我等按部就班,尽量加快便是,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报上来,至于那工匠的事,本官尽力去招募。”
知府和同知大人一唱一和,下头的官员自然不敢插嘴,可是这谈话的内容,却无一不是围绕着工程和新税制,大家便晓得,从此之后,摊牌和收粮多少,修了多少县学再不是杭州府甚至是整个浙江省的重中之重,如今若是再不改换思维,怕是以后跟不上抚台和知府大人的步伐,就唯有被淘汰的命运。
一场临时的会议,在一片颂扬声中结束,可是留下来的许多东西,却不由让人深思。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徐抚台既然要搞工程和新税,那么知府大人必定要加紧跟上步伐,绝不能失了觉悟,知府大人是跟上了,如今满口都是新税和工程,俨然成了一个大包工头和税制研究人员,那么下头这些人,你们是跟还是不跟呢?很庆幸的是,王同知跟上来了,他已经有了做好二号包工头的觉悟,甚至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全省独一号的二号包工头。至于其他人,也顾忌不了这么多,跟得上形势的,自然会成为心腹,往后少不了要抬举,跟不上形势的,自然是一脚踹开,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看的不顺眼,随便找个岔子,让你收拾包袱滚蛋也不是不可能。
这即是官场,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有的是的人在这功名利禄之中挣扎,也有的是的人将上头的意思一根筋的推到极端,至于会不会矫枉过正,已经不是大家所考虑的事了,至少至此之后,整个杭州府,怕是寻常的差役出门在外,所说的口头禅多半也是税制和河工、学堂之类。
偌大的官僚机器,嘎吱嘎吱的转动起来,由于太久没有动过,因此起先只是缓缓的转动,可是随着许多事情变得明朗,于是乎,磨掉了锈迹的庞大机器开始有了惯性,呼啦啦的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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