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松江在册田亩五万一千三百二十二顷九十亩,也就是五百一十三万亩,到了弘治十五年重造,松江在册田亩余四万七千一百五十六顷六十一亩八分八厘六毫,也就是说有四十二万亩田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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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傅为此事呕心沥血啊。”
眼下还不到五月,虽然春麦是耽误了,但是可以先种几个月的蔬菜,等到九月份种冬麦。
“没错,双粮价,从今天开始松江府推行双粮价,陈粮、新粮的价格不能一样,眼下松江各县刚刚恢复民生,远东商号已经拿钱开始招工,开挖黄浦江水入海,上海开埠在即,很多百姓务工赚钱,如果这时候那些乡绅还靠着以旧充新、以次充好的事来喝民血,则民生永远没有恢复的机会。
只有双粮价,将粮价压下去,明年的松江才能焕然一新。”
从洪武二十六年到如今的嘉靖三十一年,光一個松江府就有将近八十万亩地由国家的税源变成了私人的隐性财产。
话不用继续说下去,沈传名已经明白过来。
按照三十税一的标准,国家少征税十万石。
他是沈传名的外甥,沈传名又是徐阶的大舅哥,他和徐阶是有亲戚关系的,准确来说,李崇应该叫徐阶一声姨父。
不过开凿河渠,包括引黄埔江水入海的事,远东商号已经出资开始做了。
没了八十万亩地,但户口却增加了,人均田地变少,徭役、火耗和课杂税的钱就要摊派到所有自耕农户身上,看似很轻的三十税一,实际上百姓的生存压力日趋增大。
虽说有一多半的钱都是替徐阶赚的。
“我用官府的名义出公文平粮价,您再出面去卖,谁要是敢不服,要和您对着干,那就是和官府对着干,到时候该抓的抓,该罚的罚。”
之前没有感觉,现在经李崇这么一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远东商号已经成长为如此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你说什么,双粮价?”
这一点李崇很有把握。
他们,什么都要!
沈传名惊出一身冷汗之余,也知道了李崇的打算。
所有的财富都会被银行给剥削的一干二净。
每个人背着一身的债,还要捧着赈灾的粥碗对那些人感恩戴德。
您不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事吗。”
“难道咱们家所有的事都要听他的吗。”李崇一句话把沈传名给惊住了:“姨娘嘉靖八年便去世了,如今二十三年过去,他徐阶还处处对咱们家所有人指手画脚,他对咱们家做什么贡献了吗?
除了不停的占地、占地,是,咱们家现在是有了几万亩良田,可是名声也全都臭了。
陆家的大船登上去才是一辈子乃至全家子子孙孙衣食无忧的保障。
其实这些地方府县主官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大明朝官方有一套完整的地方指导手册,不单单只是那本《知县到任须知》,朱元璋命翰林院编修的《诸司职掌》、李东阳所著的《大明会典》中也有地方官的施政纲要,包含了民生、教育、军备、基建工程防汛几乎这一时期所有和国家息息相关的政务。
沈传名注视着李崇,片刻之后笑了出来。
徐阶一个人就霸占了松江二十多万亩田地,这些田地不在黄册上,在册的又被徐阶拆分挂靠在不同官员和有功名的生员名下,成为国家承认的职俸田、功名田,朝廷收不到税,百姓卖身成了佃户,也成了隐户,托庇在徐家下的家奴,这种情况下松江要是还能富裕那才是有鬼了。
住的房子、吃的粮食、家产积蓄全他妈归了银行背后那些面目可憎的吸血鬼。
皇帝要有本事铲除掉远东,那早就派兵把江南上下连根拔除了。
咱们抢先这一步在陆少傅面前露个脸,将来咱们家在松江府的发展还怕没有陆少傅的支持吗?他老人家若是愿意扶持咱们家,现在得罪些人、赔些钱又怕什么,何况也不赔钱啊,以往那些粮食宁愿烂掉也不愿意降价卖,何不如就干脆甩卖一空,卖多卖少都是赚的。”
“所以这不是来找舅父您吗。”李崇腆着脸笑道:“舅父若是能带头低价卖粮,则其他各粮行谁还敢漫天开价,如今松江粮价一石四百文,但卖的全是陈旧粮,我想请叔父出面,将粮价打下去。”
怎么做才能让松江今年的赋税跳个高呢。
这是一张极其巨大的利益交织网。
一如此时此刻的松江府。
沈传名顿时倒吸一口子凉气。
李崇面对着眼下的局面,脑子里想到全是明年考成的事情。
想来想去,李崇就将主意打到了沈传名这个舅舅身上。
还有一些咱们不能说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银行、赌场、青楼,包括广州海事司,这些可都是陆家掺着股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再过几十年两代人,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富绅官员,打一落生就要吃陆家的饭,穿陆家的衣,当陆家的差,上陆家的学、靠陆家治病活命。
“你这是拿舅舅的钱,在陆少傅面前邀功啊。”
何至于连收税都得低声下气。
“这事要向你的姨父汇报。”
百姓不反,指望士绅还能翻天不成。
八十万亩地,松江一年两熟,亩产市秤为三百二十斤,一年要少去五亿多斤粮食,折三百二十万石。
要么像历朝历代农民起义那样揭竿而反,要么就只能像被徐阶侵吞走土地的百姓那般,心甘情愿的将家产奉上换取活命的口粮。
此刻的心中便开始将徐阶和陆远放到一起来比较。
李崇这才松出一口气。
能有自家舅舅的全力支持,他对恢复松江府的民生便有了十足的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