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听着涵星完全不知道害臊的样子,对着端木纭投了一个“真是见笑了”的小表情,清清嗓子提议道:“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坐一会儿吧。”
从城隍庙出来,往西走二三十丈,就有一间云清茶楼,今天因为七夕节的缘故,城隍庙的香客多,连带茶馆的客人也不少,进进出出,客来客往。
茶馆的雅座早就满了,只剩下了一楼的大堂。
端木绯她们只是打算来这里歇个脚,喝个茶,因此也不介意,让小二哥带她们去了大堂角落里的位置。
大堂里人头攒动,坐了不少年轻的公子与姑娘家,一个个都是神采飞扬,有不少人也都在讨论今天求的签。
涵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茶客,目光在几个学子身上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道:“纭表姐,绯表妹,我听母亲说,珩表哥今年要参加秋闱是不是”
涵星忽然提起端木珩,正在喝茶的端木绯惊得差点没被茶水呛到,还以为是大哥来了,朝茶楼门口张望了一番,心里想着:千万不能让大哥逮着了!要是被大哥抓回家去,那可就不美了。
端木纭看着妹妹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点头应道:“是啊,祖父和柳先生都觉得他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涵星笑眯眯地说道:“纭表姐,你就别替珩表哥谦虚了。母亲说,珩表哥就算得了不了解元,亚元和经魁还是十拿九稳的。”
端木绯在一旁听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正要收回看着门口的目光,忽然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二皇子慕祐昌和楚青语并肩走进了茶楼。
夫妻俩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三公主舒云、宣武侯府的五姑娘王婉如、季兰舟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
他们几人在小二的引领下沿着楼梯往二楼的雅座去了,说说笑笑,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端木绯四人。
“几位客官放心,你们的雅座都给几位留着呢,还是临街的位置,从窗口看下去,还能看到城隍庙呢。”走在最前面的小二哥笑呵呵地说着。
慕祐昌一边上楼,一边摇着手里的折扇,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浅笑。
今天的茶楼客人实在是太多,连带二楼的雅座都有些嘈杂,失了往日的幽静。
慕祐昌在雅座门口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转身说道:“语儿,舒云,你们几个进去吧,我和廷惟今天还要去一趟皇觉寺,听觉远大师讲经。”
楚青语面色僵了一瞬,立刻就温婉地笑了,体贴地说道:“殿……夫君,你和王二公子早去早回。”
慕祐昌微微一笑,就率先走了出去,王二公子王廷惟紧随其后,两人匆匆地下了楼。
楚青语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二人下楼。她心里的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楚青语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眸光闪烁不已。
方才,她和慕祐昌一起去求了子,现在只希望能赶紧怀上,那她的儿子就是大皇孙,无论是皇帝还是慕祐昌都会因此高看自己一眼……
孩子才是她未来的倚仗!
楚青语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时,一旁的舒云见楚青语一动不动,喊了一声:“二嫂。”
楚青语这才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我们进去吧。”
她率先走进了雅座中,然后才是舒云、王婉如和季兰舟。
四人围着雅座里的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楚青语的丫鬟连翘连忙出声吩咐小二道:“小二,来几壶你们这里的好茶,再来些拿手的点心。”
王婉如连忙接口道:“二少夫人,三姑娘,七夕吃藕,这云清茶楼的桂花糯米藕和糖莲藕都味道不错,二位可要试试”
七夕吃藕既有乞巧之意,又有情意绵绵的寓意,十分应景。
舒云也觉得这寓意不错,笑着应了。
“好好,客官稍等。”小二连忙下去了。
季兰舟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如娇花照水,娴静柔弱,仿佛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王婉如轻蔑地瞥了季兰舟一眼,心道:这般小家子气,连句话也不会说,真是上不了台面。
她也懒得理会季兰舟,含笑地与舒云说着话,一会儿说刚才求的签文,一会儿说九月南巡的事,一会儿又说这京中灵验的寺庙不少,下次她们可以一起去白云寺、清净寺游玩上香,她的模样中难掩讨好之色。
王婉如的确是在讨好三公主,在她看来,自家二哥品貌双全,又是侯府出身,便是公主郡主都配得上,像季兰舟这种丧父又没有兄弟的姑娘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哥哥!
王婉如的眸底掠过一道异常明亮的光芒,朝门外看了一眼。
自家二哥和三公主的亲兄长二皇子交好,二哥还是很有机会成为未来的三驸马的。
没一会儿,小二就捧着热茶和点心上来了,摆了满满的一桌,楚青语和舒云只是每一样试了试味道,就放下了筷箸。
王婉如见姑嫂俩意兴阑珊,心里着急了,想了想,又道:“二少夫人,三姑娘,我记得前头新开了一家名叫新燕堂的首饰铺子,做首饰的师傅以前是江南金燕堂的,尤其擅长燕形的首饰,做的是惟妙惟肖,精致华丽,如今,这定制首饰的人都排到一个月后了。”
金燕堂在江南也算是鼎鼎大名了首饰铺子了,再说了,这女子又有那个不喜欢首饰的。
王婉如这一说,楚青语和舒云都被挑起了几分兴趣,舒云就对楚青语道:“二嫂,我们过去看看吧。”
王婉如心中暗喜,又若无其事地对身旁的季兰舟说道:“表姐,你先在这里等我们。二姐姐她们拜完织女就会来这里,也免得她们找不到人了。”
王婉如说得冠冕堂皇,但事实上,她随便留下一个丫鬟也可以替她们在此候着。
季兰舟揉着手里的帕子,眉头似蹙非蹙,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乖顺地应了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楚青语和舒云看也没看季兰舟,纷纷起身,出了雅座。
王婉如跟在最后,不屑地回头看了季兰一眼,眸色幽深如墨。
她好不容易得到和二皇子妃以及三公主亲近的机会,才不会让季兰舟这个扫把星沾光呢!
哼,等二哥娶到了三公主,她一定让季兰舟这个贱人好看!
想着露华阁中的事,王婉如心中就是一阵恨意翻涌,甩袖走了。
雅座里只剩下了季兰舟一人,里头静悄悄的。
楚青语、王婉如三人下楼的一幕当然也落入了端木绯的眼中,端木绯一边饮茶,一边下意识地抬头朝雅座的方向看去。
一排雅座的窗户都敞开着,端木绯一眼就能看到某一间雅座中的季兰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那张柔美的侧脸。
她朝茶楼门口的方向俯视了一眼,见王婉如三人跨出了茶楼,就收回了视线,慢悠悠地端起了一盅茶,垂眸浅啜着热茶,优雅如兰,神情悠然。
真有意思。端木绯看着季兰舟,眨了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子里兴味盎然。这宣武侯府估计还有的热闹了!
舞阳没在意季兰舟,她正看着茶楼门口的楚青语和王婉如,心里想的却是慕祐昌和王廷惟,想着方才二人策马离去的身影,舞阳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她住在宫外,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不少,又有慕祐昌和玄信的事在先,所以早就知道慕祐昌和王廷惟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他们自以为瞒得好,实际上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这诺大的京城里,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舞阳浅啜了一口清甜的鲜藕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青瓷杯,嘲讽地轻声道:“二弟与王二公子还真是亲如手足啊,干脆义结金兰,结个契兄契弟也好……”
端木绯和涵星完全不知道契兄契弟还有另一层含义,两张小脸上都是懵懵懂懂。
涵星随口道:“哪有那么容易的,父……亲那关就过不了。”
端木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皇帝怎么可能会随便收义子!
舞阳闻言一下子被藕汁给呛到了,“咳咳……”
涵星连忙体贴地给她拍了拍背。
舞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涵星的神情有些微妙。
涵星说的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是又似乎对了一半……咳咳,父皇那关确实过不了!
舞阳心里暗自想着,对上两个妹妹那天真的眼神,默默地继续去喝杯中的鲜藕汁。她这是哪壶不该提哪壶啊。
涵星总觉得舞阳的神情有些不对,忍不住凑过去问道:“大姐姐,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你说得都对。”舞阳急切地说道,深怕涵星再问起那个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话题。
她也觉得是这样。涵星沾沾自喜地笑了,没看到舞阳释然地与端木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端木纭忍不住低头闷笑着,真是太好玩了。
端木绯歪了歪螓首,感觉姐姐和舞阳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她没来得及深思,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茶楼的门口。
来人四下张望了半圈,就与端木绯四目对视,凤眸一亮。
端木绯欢快地抬手对着他招了招,一下子就把别人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封炎立刻就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走了过去,小二见有客人来,本来要上去迎,却被封炎一个瞪眼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蓁蓁。”封炎笑吟吟地对着端木绯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才想到在场的另外三人,颔首打了招呼。
照理说,父皇给绯表妹和炎表哥赐婚也有一年多了,但是偶尔看着他们俩,涵星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炎表哥果然就是当初那个被绯表妹轻薄的小可怜吧!
端木纭看到封炎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封炎约了妹妹去逛庙会,含笑道:“封公子,你和蓁蓁去逛逛吧。我们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端木绯在这里歇了也有一炷香功夫了,早就又精神奕奕了,起身道:“姐姐,那我去玩了。”
她跟端木纭、舞阳和涵星挥手告别,就和封炎一起顺着人流往庙会的方向去了。
越靠近庙会,前面就越拥挤,川流不息,摩肩擦踵。
庙会就在城隍庙东侧的一片空地,一直延伸到前面的顾兴街,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今天是七夕,这庙会里除了寻常卖的那些东西,又多了不少应景的玩意,比如针线、红头绳、巧果、七巧板、染指甲的凤仙花、牛郎织女的摩喝乐等等。
封炎在一家摊位前停了下来,买了牛郎、织女和老牛的摩喝乐给端木绯,又买了个篮子装摩喝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