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陪楚芹去做花囊, 安芝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后来干脆是不想了,低下头,小团子正奋力的咬着布条,拿起来一看, 上边明晃晃的戳着它几个牙印。
“二姐, 你看这个如何”一旁林楚芹做了两个花囊后又犯了难,哪个好呢
“送给谁的”
林楚芹看向不远处遇了熟人在聊天的表哥“送给表哥罢。”
“这个好一些。”
安芝指了指蓝色的那只, 林楚芹点点头“我想这绿色也太跳了些。”可要是安芝不说, 她保管要纠结上好一阵子。
林楚芹的女红一直很好,相比较而言,安芝的女红略有些拿不出手,不过好在她也不送人,于是她做了个小囊袋子,圆溜溜的, 往里面塞了几朵花瓣, 合口用编成的绳子轻轻一抽,扎紧后挂在了小团子的脖子上。
小团子直接在桌上翻过身来,前爪抱着囊袋子, 想凑到嘴边咬又碰不到,安芝将它拎起来“走,钓鱼去”
花园里人多, 安芝便带着小团子到了乔园外, 用从楚芹手里拿来的绣线, 在顶端绑上细的树枝,用她们在乔园内喂鱼的鱼食,两颗揉成一颗团在树枝上,再在绣线的靠下的位置吊上一块小石头,站在岸边将绣线沉下水去。
一人一狗,蹲坐在了岸边。
半个时辰后等林楚芹出来找她,安芝还蹲在岸边,一旁的小团子正在把玩一条小鱼。
林楚芹失笑,说是陪她半天,已经是整日了,二姐素来不喜欢这种宴会活动“二姐。”
安芝转过身“结束了”
“结束了,方家来了客人,表哥还得回去。”林楚芹走过去,低头看水面上飘着的绣线,笑道,“这能钓上来呢。”
“能啊。”安芝起身,将绑在石块上,几缕绣线缠绕在一块儿的绳子往上一拉。
哗啦一声,水里捞出来两条串起来的鱼,五六寸长,带起了水花,活蹦乱跳的。
林楚芹愣了愣,安芝已经将它们利落收起来,连带着小团子一起,拿到了乔园的门口,递给候在那儿的管事。
接过鱼和小团子的管事“”
目送了安芝离开后,那管事才反应过来,匆忙喊了人“快快去拿个水桶来。”
一个时辰之后,狗和鱼被送到了沈府。
李忱看到这两条鱼的表情与那管事是一样的“”半响他才问,“这是那位林姑娘留下的”
负责这次乔园事宜的管事点点头。
李忱脸上有一种不能言语的感觉,他再度看木桶中那两条鱼“她说了什么”
管事摇摇头“李管事,可是要将它们给烧了”
“烧”李忱笑了,“把它们养起来,等大少爷回来再说。”
“可这,怕是活不过几天啊。”大少爷去了丘庄,没日回不来,可这鱼哪里活的过日啊,养在木桶内怕是明天一早就翻肚子了。
“找个网袋子,装起来养池塘里去。”李忱无奈,“再要不行,大少爷回来之前找两条一样的替了。”总之是要让它们活着等大少爷回来。
“是”管事拎着木桶赶忙出去。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沈府内安静,金陵城的东市这儿却异常热闹,叶家的又一间商行新开,临了洛椿节这日,叶老爷还请了人来舞狮,鞭炮都放了好一阵。
叶家的这家商行就在林家的斜对面,安芝从商行内出来,正好能看到那杂耍的表演喷火,吸引了好些人前去看。
林向升走了出来,见她不动“怎么不走”
“义父,这是今年第三家了罢”叶家这商行开的,跟种萝卜似的,才隔了多久就又开了一间,“那四条船再大也供不起三家商行啊。”
“我听说叶老爷是接了京城的生意,想必是他那女婿从中牵线的。”
正说着,叶老爷带着几位客人从商行里走出来,满脸的笑意,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言语间,似乎是谈妥了什么生意。
安芝看到了其中一个眼熟的,怔了怔“义父,那不是和沈家常有合作的赵家三老爷”叶老爷这是挖了沈家的客人那赵老爷似乎做的是瓷器生意。
林向升摇摇头,只问她“你那铺子准备的如何了”
“明日我再去一趟徐家庄,若能请好师傅,就能开了。”安芝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叶家商行,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安感在作祟。
回到林府后,洗漱过后,安芝抱着书册靠在卧榻上,翻了四五页后,越想越不对劲,赵老爷怎么会与叶家合作。
她又到书架前,取下了一本厚厚的瓷具书籍。
往后翻了有四五十页,终于看了她所想的,果真是没记错,宜宣八年,赠州爆发瓷灾,大量瓷具被当做破瓦碎罐扔在地上,人们连捡都不要,当时赠州二十八间窑场,倒闭的只剩下十一间,而那十一间也只是苦苦撑着的,几十年过去,因为那场灾难,赠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引起那件事的缘由,是大量的瓷具需求引起的,起先是供不应求,到后来都冲着那利头去,供超过了求,无人再下订,窑场内的器具堆积如山,出现了砸烂都没人要的情况。
而另一头,之前下单买去大量瓷具的商人也不好过,价格下跌后库房内堆着的那些瓷具,最后都积了灰,有那家底的撑得过去,熬到价格上去一些,亏少一些回本,可家底薄的,早就倒灶了。
现在叶家半年内开起来的两家商行都是瓷具买卖的,而这半年里,出去的十艘船,至少有八艘上面都运了器货,而市面上在买卖的瓷具并没有这么多。
起先她觉得没什么,直到今天看到那赵老爷她才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对劲,沈家与赵家的生意应该做了那么多年,哪可能说换就换,同在金陵城内,怎么也得顾忌些沈家。
如今这么当众谈下,没半点顾忌的,赵家不与沈家合作转投叶家,除非是沈家不想运器货了。
安芝的视线再度回到书上,赠州那边的窑场废了后,坪洲那边兴起,几十年来都是相安无事的,叶家接连开起来,那叶老爷应该也不是个傻的,这么大的家业总不会没有预料。
那沈家呢,沈帧在想什么。
安芝抬手,从头上拔下桃花钗,轻轻摸了摸上面的花瓣,有了主意。
她赌自己的直觉。
“宝珠,你现在去外院告诉东叔,让他明天一早去码头,通知那些船工,这次我们不去坪洲,还是往南,要多拖上一两个月,若是其中有人不愿去的,就让东叔另外再招人。”
“小姐,不是说这一趟要去坪洲看瓷具。”宝珠都已经收拾好行头,还为小姐多添了两身厚的衣裳,怎么一下又不去了。
“不去了,库房内盘的那些,下半年也足够,我们也竞不过那几笔生意,买的多了卖不出去压了反而亏。”倘若真的是她想错了,明年再去也不迟,否则可不够亏的。
安芝的这个决定并未引起什么动静,林家在金陵城诸多生意人中不算出挑,他家的船怎么走,别人不会额外关注。
第二天去过徐家庄,四日后,挨着东市的晋阳街上,开了一间宝货铺子,叫梳斋。
与其他铺子不同的是,这家宝货铺子只做女子买卖,里面卖的东西也都是姑娘夫人戴的,金银首饰,熏香料子,好些还是外廊货,别的铺子买不到。
铺子的掌柜是位年轻夫人,名叫刘娘,开铺头一天,送出去的熏香袋子就吸引了许多姑娘,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便传进了那些高门大户内。
沈府中,才从丘庄回来的沈帧,受到了小团子的热烈欢迎。
沈帧将它抱了起来,顺手就摸到了它脖子上挂着的小囊袋子。
李忱在旁解释“少爷,这是林姑娘送的。”
沈帧将其解下来,小团子拖了一头的绳结在那儿啃咬,翻开其中,里面是还未干透的花,沈帧揉了揉它“她还给你备了礼。”
“少爷。”李忱想了想,“林姑娘还送了两条鱼。”
沈帧抬起头,李忱便将管事送鱼过来的事说了一遍“说是林姑娘在湖边钓的,拎上来就交给他了,什么都没说。”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沈帧低头看小团子“既然是她送的,就养着罢。”
“”李忱这会儿有些怀疑自家少爷的喜好,可他哪儿敢说,只禀报着这几日的事,“晋阳街上开了一间宝货铺子,是林姑娘开的,掌柜姓刘,是之前西市米铺那位权掌柜的夫人,权掌柜是宣城人氏。”
“生意如何”
“生意很好,西厢那儿二小姐都去买了沉香珠。”李忱还想着,是不是去买个礼物回来送给冬夏。
沈帧嗯了声“赵家那边呢”
“赵老爷果真去找了叶老爷,不过大少爷,听码头那边说,林家五月的船不走坪洲了,说是还去岭西。”李忱也是这回去查了才知道,这一年里林家出去的船都是林姑娘在操持,闷不吭声添了船发了财。
沈帧莞尔,将那小囊袋子绑起来重新挂到了小团子的脖子上“聪明。”也不知道夸的是谁。
直到陪楚芹去做花囊, 安芝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后来干脆是不想了,低下头,小团子正奋力的咬着布条,拿起来一看, 上边明晃晃的戳着它几个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