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放不下她,躲在转角处,干了生平的第一次偷听,偷听她和凌薇的谈话。
“是薄宴淮通知我,说你出事了,让我过来安抚安抚你。”凌薇想相当冗长地叹了口气,叹完了又叹,叹完了再叹。
叹到叹不下去了,她才问:“你怎么不说呢,这么大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保险,你就自己这么默默憋着,我们的工作又跟香有关,万一有个万一,你不怕这个孩子都是危险的吗?”
凌薇看着病床上万念俱灰的安凝,非常不忍心再责怪她,但是不说两句心里又难受。
“安凝,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你的身后永远都有我跟霍垣会支持你,刚刚薄宴淮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霍垣就在我身边,他很想来,但他来了没有实际帮助的话,我宁可他不来,我怕他来了,会跟薄宴淮打一架。”
“但是,你怎么就这么憋得住?你是想等肚子大了,藏不住了再说?还是一个人找个地方隐居,等孩子生了再回来?安凝,你错得非常离谱!”
凌薇这番话也是他想问的,但他没胆问,现在的安凝是身受重伤的小鸟,她的伤口只能用时间治疗。
今天是安凝出院的日子。
他从护工那里得知,这几日安凝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心情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
粉钻戒指他一直带在身上,偶尔会拿出来看看,也是第一次产生了迷信心理,如果水晶真的有能量,那这颗粉钻,能不能把安凝的心带回他身边?
他还是不敢进去,还是呆在转角看着病房内的安凝正在收拾东西,脸色依然不好看,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应接不暇,当看着某个地方发呆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一摸,就好像孩子还在。
跟上一次流产不一样,上一次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而这一次,她觉得只是睡了一觉,除了身体虚弱了些,其他都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无变化的变化就是她的孩子又没了。
相比之前孩子离开得轰轰烈烈,这次的悄无声息,让安凝觉得她的全世界都塌了。
她揉了揉眼睛,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就看见那道现在只剩恨的身影。
薄宴淮,他静悄悄地站在转角的地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此时全是深情与愧疚,孩子已经没有了,但安凝还是想吐。
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对这个眼神免疫了。
“老婆”两个字是再也叫不出口。
薄宴淮喉口难受得像被灌入辣椒水,火辣辣的,又干燥燥的。
“安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以不打扰她整理东西的脚步声走近她,询问着他现在最关心的话题。
安凝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薄宴淮懂,所以有些木讷,但安凝越是讨厌他,他就越得厚脸皮。
他的脸皮以前没厚过,这次只会安凝厚一次,就算结果不变,他也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我们聊聊,好吗?”
安凝只是转过身绕开他的一瞬间,薄宴淮迅速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粉钻戒指,这次,直接丢了盒子,握着指环,再度单膝跪地。
薄宴淮,这是多么倨傲的人,这辈子的这几天,已经第二次给她下跪。
连安凝都奇怪地垂头看他,但是他好像并不觉得,也并不在乎。
趁安凝还肯看他,薄宴淮猛地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又诚恳:“安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流眼泪。”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安凝也猛地甩开他的手,走到门口,从门把上的消毒瓶内挤出一滴消毒液,好好擦了擦手。
如此难堪,薄宴淮看得眼睛快要滴血!
但他没时间祭奠自己的难堪,再度跪着上前:“安凝,你听我说……”
安凝没再理他,转身拿起包要走,再转身,正好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霍垣端正地立在门口,目睹了薄宴淮后悔追妻的全过程。
想到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薄宴淮,他同情此刻跪在安凝跟前的薄宴淮,又看了一眼安凝,微笑道:“不是说好我来接你的时候帮你收拾的吗,怎么自己先弄了?”
外人的闯入终于让薄宴淮清醒了些,他起身非常窘迫地站在原地,很想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也在极力保持平稳,但通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刚才有多卑微。
安凝强颜欢笑了一下:“正好啊,我闲着也闲着,动动手脚有利于血液循环,等你一来,我们就能直接走了。”
霍垣却是意味深长地问:“我一来你就跟我走?舍得吗?”
安凝没有回头去看薄宴淮,深呼吸地扬起下巴,仿佛在刻意掩饰悲哀:“当然舍得了,人想经常住院呢?我巴不得赶紧回家,好好洗个澡,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听她回答得如此巧妙,霍垣也没再理薄宴淮:“既然是庆祝出院,我也是带了点礼物的。”
他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87年的获奖作品,白国著名女调香师的收官之作,敬自由。”
安凝的呼吸滞了一瞬。
这瓶香水当年全球也就产出了一千瓶,这么多年来,早已被各个地方的收藏家和富豪辗转收购,目前存于世间的《敬自由》数量也不到五百瓶!
安凝受宠若惊地表示:“霍总,你这么大手笔,老实交代,有什么企图?”
“你是我的不可多得的功臣,你的心情不好,我自然有责任让你心情好点,怎么样,喜欢吗?”
安凝笑了,伸手接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亲昵地收下这瓶香水,与霍垣说说笑笑,落在一旁的薄宴淮眼里,比十个太阳汇聚之光还要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