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那瞬间, 温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也许已经被看见了这样会不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是她们十指紧扣着的牵手方式,更惹人怀疑不,那等同于直接宣布关系。
要命。
同事的目光扫向顾迟溪, 惊讶道“顾总”上上下下打量她们,合不拢嘴。
咖啡,购物袋,一看便是出来逛街的。
顾迟溪不动声色地点头,神色寡淡,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冰冷的机器。
她蜷起指尖,垂在身侧的手只触摸到了空气, 一霎时, 心也空了,灌进寒凉的风, 有一点酸酸麻麻的疼。
同事尴尬地移开视线,“好巧啊,温机长, 也出来玩吗”
“是啊,”温柠佯装镇定,“随便逛逛。”
心跳得愈快,耳根子渐渐发热,像有针在扎她的头皮。她不等同事开口,继续说“那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诶,好。”同事又看了一眼顾迟溪。
温柠转身走向电梯,脚步生风, 胸口深深地起伏, 正好电梯到了这层, 门打开,里面几个人出来,她迫不及待钻进去按了一层。
门快要合上了,顾迟溪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她一愣,才想起来还有个人,连忙按住开门键。
顾迟溪停在外面,隔着一条缝隙与她对望,深瞳里混沌晦暗,门打开,缓步走进去,紧挨着她站。
狭窄的空间里有股沉闷感,温柠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脸上热意未退,还沉浸在被同事撞破的尴尬和可能要被议论的慌张中,她想象着各种各样会发生的情况,头皮不由得发麻。
焦虑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深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顾迟溪侧头看着她。
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人很多。顾迟溪去牵温柠的手,指尖才碰到,温柠像被电打了似的缩回手,急步出去。
外面的人等不及往里涌。
顾迟溪出电梯,不得不加快步伐,追上前面人,“柠柠”
温柠走得更快了。
她腿长,跨步大,满脑子想着楼上可以看到外面,说不定同事就在窗边看着,焦虑之下,她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我们分开走,回去吃饭。”
顾迟溪停在原地,看着温柠的背影越来越远。
街上人来人往,地面湿漉漉的尽是水渍,她像凝固的雕塑一样站在冷风里,看见温柠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了。许久,她才迈开机械的步子,边走边给司机打电话
回到天和湾,温柠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咖啡已经变温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渐渐化成一股浓香,她咬住吸管,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公司里八卦特别多,尤其客舱部,万一同事与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或是随口一提,流言就这么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多,范围越广,就越不受控制。
她和顾迟溪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温柠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咕噜咕噜几口喝完咖啡,放到旁边,屈膝把自己蜷缩起来。
呆坐了会儿,窗外传来动静,铁门打开的声音,客厅大门输入密码的声音,是顾迟溪回来了。她屏住呼吸,并没有如预想中听到那人上来敲门。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她挣脱了她的手,丢下了她,更是在那一刻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而早晨,她还在她怀里醒来,被温柔地亲吻。
冷冷热热,浮浮沉沉。
这种转变来得太快,快到她觉得,自己和顾迟溪是两座摇摇欲坠的危楼,彼此间总是缺了点什么,一阵轻微的风就能将她们吹成废墟。
可是她们明明有着十三年的感情和默契啊
温柠感到了不安。
被撞破的尴尬和慌张加剧了她的不安,迫使她伤害了顾迟溪,她只能安慰自己,婚姻本就是一场合约,是在履行合约罢了。因为不想公开,今天她的行为情有可原。
自我安慰减轻了负罪感,但焦虑还在,温柠拿起手机点进了内网论坛,食指不断往上滑,一口气翻了十多页帖子。
接着,微信群,微博好友圈,企鹅群
全部翻了一遍。
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字眼。
论坛首页还飘着顾迟溪的彩虹屁楼。
温柠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中午了,肚子有点饿,她正打算起来做饭,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顾迟溪站在外面,脸色有些灰白,“柠柠,吃饭了。”
温柠张开嘴,喉咙噎了一下,只吐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噢。”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另有一盘饺子。顾迟溪给温柠盛好饭,指着饺子说“我煮了两种,玉米虾仁馅和猪肉白菜馅。”
温柠心不在焉地点头,夹了一个玉米虾仁馅的饺子送入嘴里。
也算过了冬至。
两人安静地吃饭,筷子与盘碗碰撞发出轻微脆响,温柠低着头,余光都不曾往前多瞥一寸,突然,碗里多了一个糯米珍珠丸子。
“没事的,”顾迟溪低沉的嗓音宽慰她,“就算她能看出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温柠筷子一顿,抬起头。
顾迟溪垂着眼皮,并没有看她,说完继续淡定地吃饭。
“可是私底下总有人会八卦的”温柠小声说。
餐桌上的氛围似乎又沉重了几分。
顾迟溪咀嚼得更慢了,秀浓的睫毛在眼皮下微微颤抖。
她没有力气安慰温柠,这种残酷的话题,每说一个字就如同在她心上捅一刀,伤口又深又宽,她疼得都没办法好好呼吸。只能克制,再克制自己,把注意力分给食物。
一下午,顾迟溪坐在客厅办公,温柠在房间打游戏,同处一栋房子却相隔千里,谁也没打扰谁。
冬至节气就这样过去了,过得像它的温度一样冷。
晚餐吃得简单,无论温柠怎么主动跟顾迟溪说话,这人都只淡淡地应声,情绪像被笼罩在浓厚的尘雾里,混沌不清,看不见摸不着。
卧室里亮起了奶橘色的灯光。
温柠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丝朦胧的光雾柔柔地洒了她满身,她一边刷帖子一边注意时间。
往常这会儿,顾迟溪都该进房间了,像小时候那般陪她闹一会儿,然后睡觉。
难道生气了
床头摆放着两支一模一样的口红,温柠坐不住,拿起其中一支跑下楼。
客厅里空空荡荡,一片漆黑,楼梯边小夜灯发出滢亮的橘黄色微光。
温柠敲响了房门。
敲了两遍,门才开。一缕冷光漏出来,顾迟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纯白的睡衣,长发披散,表情有些呆滞。
“不上楼吗”温柠问得理所当然。
顾迟溪眼底似是惊喜,却很快消逝了,她机械似的摇头,“想一个人安静。”
“你”温柠噘了噘嘴,“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你都不问是生什么气就说没有,装得一点也不像。”温柠眉毛一挑。
以往被揭穿,顾迟溪总会一笑而过,或捏她鼻子,或揪她耳朵。但现在,顾迟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只落在她手上。
那是一支黑色漆光外壳的口红。
温柠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抬起手,“这是送给你的。”
“谢谢。”
顾迟溪接过口红,紧紧地掐在手心里,“我收下了,快回去睡觉吧。”
“”
“你”温柠诧异地看着她。
“嗯”
“你怎么”
她主动送上门,这人居然赶她走
“我怎么”顾迟溪淡声问。
没有笑容的时候,这张脸看起来冷漠又严肃,教人不敢接近。
温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怎么不穿柠檬睡衣”
“不想穿。”
“我喜欢看你穿那个。”
“不想穿,”顾迟溪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冷,“我很累了,能让我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