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说完学了两声狗叫“汪汪”
顾迟溪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脚步都慢下来。陈秘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那张冷淡疏离的脸上窥见一抹灿然的笑意,暗叹太阳从西边起。
“不是有表妹陪你吗”她故意道。
温柠小声说“她今天面完就回去了,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说着顿了一下,语气凶起来,“都怪你, 诱惑我去鬼屋, 昨天还又问我怕不怕鬼,你故意的。”
昨晚表妹陪她,今晚独守空房。
“好好好,我错了,”顾迟溪柔声哄道, “今天回家,不过可能会比较晚, 天黑后你害怕的话就先来办公室, 可以吗”
身旁的陈秘书露出惊悚的表情“”
“嗯, 行。”温柠含糊不清地应声。
“我在复训, 不跟你说了。”
“去吧。”
收了线,顾迟溪不禁唇角上扬, 她在备忘录里添了一条
116柠宝怕鬼
培训中心, 三台a320模拟机正在运作。
温柠的休息时间,换同事上去,她倚在栏杆边抱着手机笑,单手插在裤兜里,西裤衬得双腿修长, 黑色的收腰制服外套干净利落, 袖口四圈金边, 十分惹眼。
表妹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姑娘的语气很开心,汇报完情况后,说在电梯前拦住了顾迟溪,对方却不记得她,有点沮丧。
温柠一听就毛了“你拦她干什么哪部电梯大厦一楼你生怕别人看不见是不是”
声音不自觉大了点,惹得另一头的同事望过来。
她转身往外走。
“表姐,你这么凶干嘛你就是太傻,有这么好的人脉资源不知道用,唉,你这个混了五年社会的人,思维比我这个刚出校园的人还学生。”表妹满不在乎地说。
温柠压低嗓音“这跟思维没关系,徐安若,你别去麻烦她,不然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哎呀知道了,紧张得你,我还指望顾姐姐给我介绍个高富帅呢算了算了,还是自己靠谱,唉,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
掐了电话,温柠愣在那。
仔细回味表妹的话,似乎不是浅层的意思,但她却品不出更深的含义。
训练一下午,结束后,温柠直接去了顾迟溪的办公室。
那人不在,门口只有高秘书,她大大咧咧进去关上门,随手放包,翻箱倒柜搜零食,往沙发上一坐。过了会儿,高秘书下班了,进来与她打了个招呼。
一整层楼寂静无声。
温柠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轻轻掀起钢琴盖,坐下去。双手放在琴键上,忘记弹什么。
钢琴上放着一本谱集,她拿下来翻了翻,多是古典乐。有一阵子没有练琴,手生,翻遍后只找到一首舒曼的梦幻曲可以弹。
她将谱子摆好,尝试视奏,磕磕巴巴弹出第一个小节
小时候,温柠站在自家二楼的阳台上,常常听见隔壁传来钢琴声,有时激烈,有时低沉,年幼的她不太懂,纯粹喜欢听。后来,她缠着顾迟溪教她弹钢琴。
她不是个好学生,弹钢琴是借口,目的不过是为了和姐姐玩。她不认真,姐姐教得很认真,渐渐,她开始认真了。
许多个夜晚,她抱着海豚娃娃趴在床上,听姐姐弹梦幻曲,听着听着进入了梦乡。
那是她赖在姐姐卧室里的小心机。
温柠一遍弹得比一遍流畅,但是弹不出小时候姐姐的味道。
累了,她起身在窗前站一会儿,来回走动,视线扫过墙上的耶稣受难图,愣住。她靠近,仔细看了看,望向茶几。
圣经不见了
温柠转回目光,凝视着耶稣受难图
自从她第一天看到这些,就有股想追问的冲动,可是那时候,她的心被委屈和恨意填满了,满脑子只有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一点也不想过多关心那个人。
往后每每看见,话到嘴边总是咽下去,她揣测、试探着顾迟溪的态度,那人的嘴比封条还紧,即使她问了也不会告诉她。
一颗心,大起大落,浮浮沉沉。
她开始执着于背后的真相,开始思索顾迟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某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依然留给了顾迟溪。这七年虽然是忙于赚钱才没谈恋爱,但她心里清楚,没有人再能走进她的世界,走进她为顾迟溪留存的世界。
既生气那人不告诉她,又心疼那人独自承受。
温柠脑海中一闪而过“家庭战争”
她一激灵,坐下来,掏出手机搜索“顾舟海”。
百科上顾舟海的头像变成了灰色,词条内记录的只有基本信息,以及被外界熟知的事迹,关于的几乎没有。家庭方面,只写了两女一子,连离过婚都未提到。
顾迟溪说父母离婚,自己是独生女。
根据仅有的资料,温柠可以推测出她大概有一个异母姐妹和兄弟,而同母异父的概率不大。
假设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十岁以前过的是独女生活,怎么会起战争除非顾舟海早已离过一次婚,有一双儿女,二婚遇见了顾迟溪的母亲
温柠想得头疼。
她鲜少接触这些复杂的情况,想象不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搜不到有价值的信息,她放弃了。
八点多,温柠上了司机的车。
顾迟溪正用iad看着什么图表,神情专注,温柠不忍打扰她,直到她关掉收起来,才问“我妹说她今天拦你了”
“嗯。”顾迟溪点头,眉眼间带着倦色,“她只是看见认识的人比较高兴,没有给我添麻烦,你别怪她。”
她歪头靠住温柠的肩膀。
温柠嗯了声,顺势握住她的手,微调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些。
阅读灯熄灭了,车内暗下来,窗外的光线一缕一缕照进来,落在脸上,像翕动的游鱼,不一会儿游走了。静谧中,能听见彼此沉稳的呼吸声。
许久,温柠小声问“你办公室茶几上的圣经怎么不见了”
“在抽屉里。”顾迟溪闭着眼答。
“哦。”
温柠想了想,不知怎么开口问,打消了念头。
回到家,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各自洗完澡,顾迟溪穿着卡通小柠檬睡衣上楼,钻进了温柠的被窝。
“关灯。”温柠随口道。
顾迟溪笑着捏她的耳朵,“不怕鬼了”
“”
温柠冷哼“有人在我怕什么。”说完往被子里一缩,抱住她的腰,“你会帮我把鬼赶跑的。”
顾迟溪有些受宠若惊,关灯,躺下来,侧身面对着她“这么相信姐姐啊”
“嗯。”
“不担心我是坏人”
“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温柠嗤笑,感觉这话有点耳熟,中秋节那晚顾迟溪说过类似的。
她顿了顿,问“你做过什么不想被我知道的事有什么阴暗面不想被我看见”语气很轻。
视线里一片黑暗,彼此面容的轮廓模糊。
身旁人沉默了。
温柠在黑暗中望着她,反复咂摸几句话,反应神经忽然变得无比敏锐,像黑夜中行驶在茫茫大海上的渔船,寻到灯塔的光。
难道,是因为担心她无法接受“阴暗”,才不肯和盘托出么
“顾迟溪”
“嗯”
“家庭战争是什么意思”温柠抓住她的手。
顾迟溪静默不语。
“你妈打你你爸打你”
“爸妈打架”
“兄弟姐妹打架”
“柠柠”顾迟溪痛苦地闭上眼,“别问了。”
她抽出手,翻身背过去。
温柠知道自己至少猜中了一条,凭着记忆,追溯到十几年前
记得是小学四年级的冬天,某天晚上,她做完了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姐姐突然来找她,说要在她这里住一晚。
那会儿,温柠恨不得时刻黏在顾迟溪身上,天天厚着脸皮找人玩都不够,姐姐能主动来找她,她简直高兴疯了,佣人要多拿一个枕头过来,她也不让,要和姐姐睡一个枕头。
“姐姐我今天忙着做手工,没空去找你,你是不是想我了呀”温柠抱着人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