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他手掌颤动着微微一松, 手机滚落在地上, 发出一声闷响。

远处工作人员还在呼喊忙碌,顾景明和李夏早已走进化妆间没了身影, 寇向晨似乎拿着手机似乎在和人打着电话。

可段嵊却觉得眼睛有些模糊, 看不着眼前这些清晰明了。

他靠在门边,一头是昏暗无光的临时练习室, 一头是明亮至极的公演后台。

一边静默如旧, 一边喧嚣繁华。

光影与昏暗在眼前交错,过往和明日如浮云般闪过。

这么一瞬间, 段嵊其实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他骄傲惯了。

对他来说唯有前路值得抬脚,所有想要的东西、想要达成的目标,终有一日会自己来到他的脚下。

秦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过不去的坎。

也是他到了今天还想要回头,从明光中朝向看不见的地方的存在。

秦宣是他第一个弯下腰, 在纸条上郑重地写上“对不起”的人。

三年前的事情过后, 他表面依旧骄傲, 心底却已经觉得,他和秦宣没有可能了。他甚至一味纵容自己相信那些所谓的真相, 只为了麻痹。

三年之后真相反转, 他想要找到秦宣, 最终只能得到一个透过门缝的告别。

可如今, 一切一切的巧合编织成网,让他在不抱希望的这一刻发现, 原来他喜欢的、心心念念的人, 一直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秦宣是顾景明。

秦宣是个oga。

他从来没有三心二意地喜欢过两个人。

能让他动心的人, 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aha还是oga,不论那个人长成什么样,能让他动心的永远只有顾景明。

是秦宣,也是顾景明。

这分明打破了他许多年以来的认知,可对他而言却是绝处逢生。

他鼻子酸涩,眼尾微湿。

可此刻已经快到要上台的时候了。

段嵊微微仰头,闭着眼,浮光掠影地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

纵然酸楚,却是一种不一样的甜。

那晚上的告别,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可是现在,未来依旧明亮。

段嵊不知在光影交汇间站了多久,恍惚间听到有工作人员喊他“段老师段老师”

他这才回过神来,“嗯”

“快上台了”

“好。”

段嵊起身,面上敛下一切纷杂,不动声色地走了回去。

顾景明也被人叫了出来,此刻在服装师的帮忙下整理着衣服的领口。

他们这次公演的服装是纯白的长袖衬衫,十分正式,也正好盖住顾景明手臂上的绷带。

一丝不苟的衣服穿在顾景明的身上,衬得青年越发出众。

对方见着他过来,只是扬起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在众人面前不高不低道“段哥。”

段嵊微怔。

他一瞬间无法从刚才意识到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此刻心间冒出的唯有一个想法秦宣在叫我。

他看着顾景明的笑容,突然想到了方才一直没想到的事情。

秦宣不,顾景明一直在他身边,却从始至终都不曾承认过什么,甚至还几次三番“代替秦宣”表达出厌恶的感觉。

一定是不希望他知道的吧

他暗自握拳,指尖刻意地按压着掌心,用痛觉让自己完全清醒。

不能表现出来。

不能让顾景明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段嵊表面如往常般淡然地轻笑了一声“嗯。”

有人骤然喊道“段老师,你的衣服”

几个工作人员围了上来。

段嵊朝着工作人员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指的地方在背后,他只是堪堪看到了一部分。纯白的衬衫背部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在灯光下分外明显。

段嵊一怔,想起来方才思绪一片混乱间,他不管不顾地靠在了许久没人使用的临时练习室的墙上。

兴许是刚刚沾上去的。

“有备用服装吗”

兴许是他一贯洁癖的习惯,段嵊从来没有在服装上出过什么差错。负责的工作人员愁眉苦脸道“小顾的倒是有,段老师的只有这一件”

“你怎么做事的这种事情都能”

“有别的服装吗”顾景明走上前,眉眼微弯,一双桃花眼灼灼如华,温和近人,“我可以和段哥一起换一套,服装只要清楚就行,我没太大所谓,就是不知道段哥”

段嵊立刻答道“我都行。”

顾景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尽管多年演技在身,段嵊将表情控制得十分完美,可开口时嗓音还是润着一层无法抹去的酸楚与欣喜。

青年低声道“你还在紧张”

“”段嵊此刻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和顾景明对视了半晌,在一众工作人员紧张地围在一边看着的时候温和道,“我只是听你的。”

青年表情一顿,下意识咬了咬下唇,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段嵊接着对工作人员说“挑过一套别的吧。”

录制节目服装出问题是常事,节目组应当有准备应对服装有问题的责任。他一向对工作要求苛刻,完全没有顾景明这般随意近人,此时居然毫无责备,反倒缓步走到了一旁立着的长衣架旁。

有人马上道“我们的服装在另一间屋子里,这好像是前几天别的演出留下的,没来得及收走。”

段嵊目光落在了一排挂着的衣服里,十分朴素的几件校服外套上。

兴许前几天的演出演了什么学生小品,几件校服外套算不上是和日常校服一模一样,比日常的校服要好看一些,纯白色的底色搭配上深蓝色的条纹,朝气蓬勃。

柯斯当初写桀骜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我想写的是那种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的骄傲,但其实骄傲的外壳下充斥的是走过千难万苦还不变初心的灵魂。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有那种,不曾接触过社会险恶的象牙塔的学生那样的斗志,带着初心的坚韧”。

像是崭新,像是朝气,又像是洗尽铅华的重来。

段嵊拎出两件校服“洗过了吗”

“用清除剂喷过。”

他回头看向顾景明“披这个”

青年眸光一动,走上前,竟然直接拿过一件,二话不说披在了白色的衬衫上。

象征着年轻与不经世事的校服外套披在了青年的身上,内里的白色衬衫领子挺立,竟是在朝气中增添了三分周正。这件外套兴许是给哪个aha准备的,穿在顾景明的身上有些宽松,可却因为青年挺拔的身姿而又意外的合身。

只不过多了几分让人想亲手脱下来的欲。

段嵊喉结轻动,赶忙移开了目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宣会变成顾景明,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景明要放弃从前的那一切。

但他这一刻看着面前的oga青年灿灿笑容,骤然明白了过来。

不论是顾景明还是秦宣,都是喜欢眼下这个状态的。

或许此刻的顾景明,才活出了顾景明想要的样子。

“开始了轮到段老师和小顾了”

段嵊赶忙拿起另一件校服外套迅速地穿在了身上,遮挡住身后的痕迹。

工作人员四散开来,分别领着顾景明和段嵊走向出场的地方。

公演现场,观众席上,一片灯光接连暗下,属于段嵊和顾景明的灯牌纷纷亮起。

欢呼声此起彼伏,纷至沓来。

闻曼在已经暗了灯的表演台上举着话筒“嘘”了一声,等到欢呼声消停了一阵,她才大声呼喊“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段嵊导师这一组的表演由一直被誉为鬼才的柯斯柯大天王亲手创作的歌曲桀骜”

主持人转身,朝着后台走去。

道具组在黑暗中迅速布置着适合演奏桀骜的舞台。

下一刻,掌声伴随着呼喊声再度冲破云霄。

顾景明粉丝的灯牌数量比起第一次公演成倍增加,放眼望去,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名字。

“荣誉在我意料之中”“顾景明”“段嵊”“胜景”等应援牌在呐喊声中摇摆。

吴小萌手中爱不释手地拿着同时有顾景明和段嵊签名的明信片,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睁大了眼睛盯着昏暗的舞台,等待着音乐响起。

余光中,她瞥见自己身边的座位仍然是空着的,隔着这个空着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看侧脸模样不错,头发挺长,居然还绑成了一个洋葱头。

根据身型和她感受到的信息素,似乎是个aha。

现场只有五颜六色的荧光,她瞧不清楚这个aha男人的脸,却又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没什么警惕。

她转过头,没忍住问了一声“先生,你朋友没有来吗”

正望着台上的aha男人闻言,似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我一个人来的,是我兄弟浪费,给我送了两张票。”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哦,你兄弟真好。”

几秒后,第一个音符在公演现场飘荡开来。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在这一刻十分默契地停下。

吴小萌收回目光前,瞧见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这个aha男人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放在嘴边,似乎是只口琴。

竟然和台上传出的音乐同时奏出了音符。

一个一个音符接连飘荡而出,编织成了一串庄重肃穆的前奏。

像是鹰击长空前的展翅,日升东方前的第一抹白。

分明是往常能引起所有观众欢呼的出场,却因为音乐的震撼而带来了安静的效果。

无人呐喊,每一双耳朵却又认真专注。

聚光灯缓缓亮起,照着舞台左前方渐渐升起的小台子。

小台子上,穿着校服犹如象牙塔学生一般的青年端正挺直地坐在那里,双手在黑白相交的琴键上缓缓滑过。他微微笑着,双唇对着面前摆好的话筒,似乎随时准备亮出悦耳清冽的嗓音。

琴键被接连按下,响起一阵不间断的连音。

纯粹的琴声在这一刻骤然掺杂了吉他的拨弦声。

舞台右侧的聚光灯随之亮起,穿着同样校服的男人背着吉他缓缓走出。同样的一件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于顾景明是灼灼月光,于段嵊便是璀璨星辰。

崭新明亮。

观众席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台上合奏的两人。

顾景明微微低着头,双眸微动,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琴键。

段嵊抱着吉他弹奏着朝舞台中间走去,下巴微扬,视线落在了舞台另一侧弹着琴的青年身上,一双黑眸倒映着温柔深情。

曲调渐渐扬起,终于

段嵊双唇微动,顾景明低声开口,两人同一时间轻轻地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我可怜那满天星星,高悬万年却不曾亲吻山河土地”

像是记忆的阀门被彻底拉开,饶是无数理智在脑海中劝着段嵊,他仍旧在这一刻想起了那些他记在脑海里的一点一滴。

他心心念念一个人将近五年,喜欢过、误会过、道歉过。

也曾觉得再无希望过。

可现在,这个人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和他唱着同一句歌词,唱着他们一起写的歌词。

他今天才知道新认识的朋友其实是多年的旧相识,那秦宣那顾景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