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用餐, 被擦的能折射出人的倒影的白色光滑桌面上清晰倒映出顾北此时的表情面无表情。整理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原身之前的动作,熟练的使用刀叉切割自己面前的牛排。
许是这气氛过于安静,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是坐在顾北右手边的一位女子, 她说起话来软绵绵的,“向南, 听说郑家那位姑娘最近被接回来了, 你看阿昀的婚事”
坐在主位上的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威严,“阿昀,你怎么想”
趁着他们闲聊, 顾北这时才默默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主位上的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 眉目深邃,下巴那里留着中年帅大叔的胡子,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左手边是一位男孩, 气质冷峻,眉眼间和男人有几分相似,此时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旁边,也就是顾北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浅绿色碎花裙子,披散着头发的女孩,她没有前面两个那样强的攻击性,眉眼间带着几分清秀,此刻正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身边的男孩,想要说些什么。
顾北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在他们都在沉默的时候,淡定的用叉子插了一口牛排送进了自己嘴里。
又过了片刻,那个长相冷峻已经有了几分成年人影子的男孩说”不知道。”
主位上的男子似乎有些生气,他说“这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订婚的事情往后拖,看情况再说。”
“可是,爸爸,明明已经说好了今年哥哥和婉婉订婚的,你这样的话,不是失信吗”那个女孩皱着眉头,有些生气,“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别人也会说我们不守信的。”
“呵,我看你不是怕丢我们家的脸,跟那丫头走的近了,怕是巴不得明天就让你哥把人娶进来。”那个男人冷哼着说。
女孩的脸憋得通红,还想争辩些什么,不过在她开口之前,最开始那道软绵绵的声音插了进来,“诶呀,大晚上的,别说这些了,阿昀吃过饭还要去上晚自习,这件事就再等等吧,看郑家那边怎么说。”
其他的人都没有说话,那个女孩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得到了那个男人的一个怒视之后丢下手里的刀叉,直接起身跑走了,只留下刀叉撞击盘子的声音在这个特别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那个男生擦了擦嘴,站起身,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追着女孩也离开了。
顾北想了想,也站起身,对现在还坐在原来位置上的两个人点了点头,在剩下两个人诧异的视线里,也不急不慢的走出了餐厅。
出来之后,顾北才发现问题所在,因为他还没接受原身的记忆,所以他是追着前面两个人的路线跑出来的,他们是从后面出来的,房子后面有两个独栋的三层小楼,和刚才的主屋之间种着大片的玫瑰花,现在那两个人在他不远处争辩些什么,他也没兴趣去探听。
脚步一顿,折向另一个方向,绕过房子,回到了房子的正面。
这家里看起来十分气派,刚才吃饭的地方就金碧辉煌不说,现在这个院子也是大的离谱。
甚至于主路上是水泥板的马路,路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松树,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好像每一个都是复制粘贴上去的。
路两旁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地,顾北甚至觉得可以在上面策马狂奔。
马路这头到别墅那里,是用大理石地板铺就的扇形地面,中间的交汇处是一个喷泉,喷泉里面仿的类似于”自由女神“的雕像,周围水汽弥漫,大气不失典雅,刚才屋子里也是这样,可以看出是个很有底蕴的家族。
顾北站在喷泉前面,偶尔有一些小小的水雾落到他胳膊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四下无人,只有远处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似乎在训话,不时的还要大声喊到,顾北低头看着水中他的倒影,开始接受记忆。
原身顾北,今年十八岁,高二在读,父亲顾迟,电商大王,母亲杨柳,他的父亲十二岁那年车祸去世,十三岁那年母亲带他改嫁给楚向南。
楚向南,a市老牌世家之一,名门望族,年少时和顾迟一起追求杨柳,最后不幸败北,接受了家里的安排联姻,有了两个孩子,楚昀和楚姒,他的妻子在生楚姒时不幸难产离世,此后他一直没有再娶,直到和杨柳再婚。
父辈的故事应该不是故事的中心,顾北和楚姒同岁,楚昀比他们大一岁,高三在读。
楚家和郑家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有过约定,本来打算在郑家大女儿郑婉十八岁生日之后就订婚,没想到突然发生的意外打乱了这个计划,郑婉不是郑家亲生的,当年在医院被护士抱错了,因为高考前夕,学校组织体检,另一位女孩赵嫣在抽血的时候发现自己和父母血型不一致。
这一调查,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那个女孩直接找上了门。
当然,这些跟原身都没什么关系,毕竟要订婚的人也不是他,问题是,他被波及了进去,郑家那年生的是双胞胎,小女儿郑婳喜欢他,非他不嫁,原身也答应了她,非她不娶。
可一次宴会上,不知道是谁下了药,谁又知晓了对方的布局,重新设计,又是谁知道了她已经知道了,设了计中计,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原身那名义上的大哥毫发无伤,他被抓奸在床,最后不得不对郑嫣负责,娶了她。
反正就是谁也不快乐。
顾北知道了原身的记忆之后,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头疼,里面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人,让他觉得辨认困难。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的是,他现在成年了,而且他有钱,十分有钱,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和名下的产业可以买下十个眼前这样的房子都不眨眼。
顾北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背后。
他有些莫名的转身,他站在马路的尽头,喷泉前面,身后除了马路,就是路边的树,还有树下的草坪。
顾北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带着几分迟疑慢慢转身回去。
可他刚转过来,就又听到那阵奇怪的声音,“biubiubiu,顾北,biubiubiu”
用的是气声,只有叫到他名字的时候声音才大了一点点。
顾北转身眼神锁定在树后面挥着的那只手上,迟疑的朝那边走去,树后面还不时的冒出一个小脑袋看他走到那里了,用手势和口型催促他快点走。
顾北“”
片刻过后,顾北和郑婳肩并肩蹲在草坪里,顾北觉得他们像两个贼。
顾北有些怔然,看着郑婳头上的两个草棍,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我们在干什么”
郑婳还在左右探头,小心地张望着四周有没有人,被顾北吓了一跳,一把拽住顾北的手臂,把手指贴在她小巧水润的唇边,使劲的比了一个“嘘。”
她皱着眉,瞪了顾北一眼,“你小点声,有人看到怎么办。”
要是有人告诉她父母,就糟了
顾北叹了口气,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所以,你到底在干什么”
郑婳的头发不长,编着两个爬山虎似的辫子,分别从耳后垂到肩膀的上边,尾巴那里扎着两个可爱的揪揪,看起来古灵精怪,她一双灵动的眼转了转,眉眼生动,她说“顾北,我们是朋友吧。”
顾北仔细了回忆了一下,他们现在只是同班同学吧,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的关系,他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看着郑婳信誓旦旦的眼,顾北慢慢点了点头,郑婳见他这样,脸上一下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
“我跟你说,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顾北“等等一下,最好的朋友”
郑婳肯定的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当然了,上次我和姐姐吵架,你路过的时候递给我一块手帕,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顾北皱眉反驳,“我没给过你手帕,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翻遍原身的记忆,顾北也没找到递手帕这件事,所以,他们最开始是因为手帕才相识所以郑婳因为这个爱上了原身,非他不嫁
要真是这样,那误会可大了。
郑婳有些生气的鼓起脸,她当然知道不是他递给她的,这不是给他安点好人好事,好让他有个理由接近她吗不然显得她多主动,气死她了这个木头疙瘩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顾北那张精致的脸,那双墨黑色闪着星光的眸子,微抿的唇和他脸颊边浅浅的梨涡。
郑婳一下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完了,果然,她沦陷了,有金钱加成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是如此的帅气,那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小帅,可现在看,越看越帅,越看越帅
顾北有些莫名的看着她,郑婳蹲的脚有些麻,虚晃了一下,等顾北再看过去,她脸上刚才那种有些痴汉的表情已经不见了。
她矜持的笑了一下,用一种很做作的声音说“诶哟,那就是人家记错了啦,不过人家是真心想要和你交朋友的。”她故作发愁的想了一下,从她的黄色纱裙里拽出一块手帕,抓过顾北的手,塞进他手里,
在顾北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一下子侧坐在地上,双腿并拢放在靠近顾北的一边,双手攥拳放在眼前做哭泣状,“诶呀,人家跌倒了,想要一块手帕嘤嘤嘤“边假哭边睁开一只眼悄悄看了顾北一下。
顾北看看手里的手帕,再看看坐在地上装哭的郑婳“”
五分钟之后,两个人坐在喷泉前面的小阶梯上,顾北看着身边还在拍打自己裙子的郑婳,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