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给他打了几个手势,他略略一看,便知晓了大概,放缓了脚步,走到谢容身边,轻声唤“容容。”
谢容身体绷得很紧,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冷宫那边,听见沉砚声音,才转过头来。
不知道是因为看了太久的明亮火光,还是被那些飘过来的烟雾刺激到,他眼底水润润的。
“砚之,我没让他们救火。”他只让人注意控着别烧去了别的地方,没让人扑灭冷宫的火。
谢容眨了眨眼,将眼底一点儿脆弱的水光眨碎了,他喃喃道“梁庸平给我留了这个。”
他将那张纸塞到了沉砚手里。
纸张被谢容捏得太久了,都有些皱巴巴的了,沉砚接过,几眼扫完,是梁庸平在交代他的所作所为。
不管是一年前的红线蛊,还是近日假意哄骗苏秉之造反的事。
桩桩件件,都简洁明了地写了出来。
和沉砚收到各种讯息一致,都是真的。
唯独最后一句话
他看着那句和前面字迹截然不同的话,眉梢一动,这字迹他曾见过,在原身谢昑批过的折子里。
不过这显然不是谢昑写的,多半是梁庸平模仿的,细微处还是有些不同。
他轻巧几折,将那纸条折好收了起来。
“砚之”谢容又转头去看火光了,声音闷闷的“这场火,是梁庸平为谢昑放的。”
他难过道“我有点难受。”
沉砚无声叹口气,他将谢容拉到怀里,抬手掩住了谢容的眼,温声道“没关系,都结束了。”
梁庸平的这把火将冷宫彻底烧成了灰烬。
不过好在后来宫人去清理时,禀告说并未发现人的骸骨。
也没再在宫里发现梁庸平的踪迹。
谢容松了口气,在沉砚问他要不要派人去宫外搜寻的时候摇了摇头“算了。”
“梁庸平以前曾不经意提过梁州风光,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谢昑吧。”他道,“这事就到此结束吧。”
就算意识到原身已不在,梁庸平也没伤害他。
那今后他也不必要再干扰梁庸平的后半生了。
沉砚应好,揭过此事,转而又提起了苏秉之。
苏秉之的这场造反,简直就是过家家。
沉砚早有准备,苏秉之偷来的兵符是假的,答应与他联手一里一外攻破皇宫的梁庸平是骗他的,甚至他的枕边人小宛儿,也提早和沉砚通过气。
谢容“”
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头郁郁总算是散了些,心说枉他以前还将苏秉之当做大反派,战战兢兢了许久,到头来苏秉之原来是个喜剧演员。
沉砚道“苏秉之眼下还在狱中关着。小宛儿之前投诚,条件是留苏秉之一命。”
他当时答应了,不过留一命简单,至于怎么留,那门道可多了。
只看谢容怎么决定。
谢容现在对苏秉之已经怕不起来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被心上人绿了,被梁庸平骗了,被小宛儿卖了哎。”
他同情又宽容道“既然我们都没事,那要不也算了吧,苏秉之看着怪可怜的。”
沉砚也觉得忍俊不禁。
他想起当时知道真相后,苏秉之绿了又黑黑了又红的脸,失笑“那便彻底革了他职,将他远远流放去别处,不许再入京吧。”
谢容于心不忍要放苏秉之一马,沉砚也不想让鲜血脏污了谢容的眼,所以干脆将苏秉之革职流放,丢得远远的,再不能来碍眼。
沉砚处理事情很迅速,短短几日,就将后续各种事都处理好了。
抹除了梁庸平放火烧冷宫的痕迹,又将苏秉之流放到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苏秉之一走,宫里缺月两兄弟没了靠山,也跟着安分了不少,以前总暗中偷偷搞小动作的缺月也跟着寂静了下来。
总之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再无甚隐患之忧。
这天,谢容正和沉砚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宫人忽然来禀告,说南疆圣子与他的祭司师父一同请见。
谢容笔尖微微停顿,想了想,允了。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变脸。
他呆滞地望着面前这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清俊男子这人在一刻钟前,还只是个白发苍苍的算命老头子
这哪里是易容术
这是换头术
不不不,这其实是个大变活人吧
怪不得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按珈陵的描述和算不准的形象,能找到就见鬼了好吧。
算不准好像也有点尴尬,他轻咳一声,将声音伪装了一下“咳,贵人,还算命吗”
不同的样貌,似曾相识的声音和话语。
谢容终于回过神来,他捏了捏眉心,回忆起这曾骗了他们好大一壶好酒的算命老头“算不准”
谢容总算是明白算不准为何要叫算不准了。
南疆祭司玩蛊术是一把好手,论算命
他哪里会什么算命他就是想骗酒喝
算不准干笑一声,他再次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干净清爽的声音“在下当时只是见了红线蛊的踪迹,想近距离看一看,并无恶意,也没欺君。”
他将当时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位贵人生来相克,缘尽于此,往后命途两分,各自来去,再不相干。”
停顿了一瞬,他无辜地补充“算命老头名叫算不准。”
谢容“”
谢容回过味来,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么一看,算不准还真没欺君。
算不准,就说明他话都是不算数的,是相反的,而他那句话反过来不正是红线蛊命定之人的解释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真的欠揍,算不准推开不断往他身边挤的圣子,站起身来,恭敬一礼“听闻陛下与相爷为红线蛊所困扰,在下斗胆,想看一看那红线。”
谢容盯了他半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半刻钟后,算不准神情古怪地坐回原位,欲言又止了一会,才谨慎道“红线蛊的来由,陛下与相爷应该也知晓得差不多了”
书案后,谢容两人接连颔首。
算不准道“红线蛊在南疆,也被称作神赐之蛊,十分霸道,中此蛊者,能百毒不侵。”
谢容微微皱眉“那为何朕还会受熏香影响”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算不准轻吸一口气“因为陛下和相爷身上的红线蛊尚未完全激醒那红线要绕成一圈,才算是完全醒来。”
他含糊道“至于怎么让它绕成圈,陛下应该也知晓吧”
谢容“”
沉砚“”
早知如此,他们之前为什么要听胡太医说的,为了宁心静气而有一顿没一顿地禁欲了这么久
太医院那群没见过世面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记了胡太医一笔。
“师父。”自进御书房后,就一直安安静静没吭声的珈陵忽然伸手拽了他师父一把,好奇道“怎么才能让红线绕成圈”
这破孩子也不看场合,瞎问些什么,没看那两位神情都不太好吗
算不准没好气地拍开珈陵的爪子,没搭理他,转而朝谢容两人道“这红线蛊看着离初次激醒已有一段时间了,若始终未能成圆,陛下与相爷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身子”
他含蓄道“年纪尚轻,补补还来得及,这事儿须持久才好,既能激醒这红线蛊,也能让双方得到满足,从而增进感情”
“须持久才能满足”珈陵也不是傻的,结合红线蛊的种种特性,他终于恍然他师父在说什么。
不过显然他脑子里的那根筋歪了十万八千里,他眉头皱起“师父三年前突然离开,难道就是嫌那天夜里我不”
算不准终于忍无可忍,撩起袍子狠狠踩了他徒弟一脚“你闭嘴。”
这一脚没省力气,珈陵嗷了一声,脸上有片刻的扭曲,不过旋即他就发现新大陆似的,眼底亮晶晶“咦,师父你耳朵怎么了好像有点红”
不靠谱的师徒俩险些当场打起来。
谢容耳根也有点热,他忙不迭让人把这对师徒轰出去,让御书房里复归平静。
屋里安静了。
他的心就越发显得不安静了。
扑通扑通跳得好欢快。
桌案上还摆着他没画完的画,仍旧是沉砚的画像,温隽的青年在画里长身而立,眉眼温柔。
桌案下的小密匣里,还藏着藏着沉砚之前写的穿书剧本。
谢容回想起里面的内容,脸颊也渐渐滚烫起来。
其实里面的剧情,他们也实践过好几种啦,只是碍于这情况未明的红线蛊和胡太医的叮嘱,每次都不太敢尽兴。
而今日距离上次,又过了好几天了。
谢容蠢蠢欲动。
谢容心跳如擂鼓。
他慢吞吞地唤了声“砚之”,眼里亮晶晶的“上次我们讨论剧情,是不是讨论到书房啦”
沉砚偏头看他,眼底笑意清浅,轻嗯了一声,明知故问“怎么了”
谢容抿了抿唇,又鼓足了勇气,一本正经地发出邀请“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想和我增进一下感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就算正文结束啦,还有一章连带着松茸雪豹的番外,大概明天更。
还是把最后一章留给主角吧,所有副c的番外都不放这里了,啥时候写了再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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