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还搁着她只绣了一半的彩蝶飞舞图。
承景帝愠怒伤怀,质问宫女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最后得到的讯息是,之前他与惠妃拌嘴走后,宫女进来时候,看到惠妃娘娘独坐落泪,连绣线都丢了一地。
承景帝自责痛苦,他本以为惠妃已经走出了阴影,没想到她还是承受不住,最终寻了短见。
葬礼隆重而哀伤,宫妃们皆心有戚戚,唯独荣贵妃只冷漠着来了一会儿,甚至没搭理他,就返回了昭德宫。
承景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又恨又痛,想要宣泄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独身站立于长阶,寂寥得可怕。
寒月笼罩着景仁宫,这个昔日他也曾流连过的地方,如今素白帘幔低垂,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惠妃的一颦一笑。先前还活生生的在眼前的人,还含着委屈红了眼圈的人,曾经也为他怀过孕,给过他憧憬的人,就这样忽然没了。
超度亡魂的念经声嘤嘤嗡嗡,犹如禁咒,一道一道缠绕心上,勒紧了,让他滞闷地喘息困难。
他躺在了床榻,眼睛酸涩得快要睁不开。脑海里全是当日得知惠妃有孕之后,那种喜出望外的激动,种种呵护关怀,两人躺在这里心满意足地畅想孩子出生后的模样,那么多的场景,他一时都忘不了。
珠帘轻响,脚步缓缓临近。
有素衣素裙的女子端着青瓷小盏,在朦胧的灯影下向他走来。
空茫的房中,无声无息飘浮了淡淡的药香。
轻柔如纱,灵动似蝶,栩栩然飞舞着,蕴含着水意氤氲的奇异的药香。
承景帝头脑昏沉,却为这香息撩动了心弦,像是干涸的土地间流注了甘霖清泉。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纤柔白嫩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臂膀。
“万岁,请保重龙体”那个声音温柔又清甜,滋润了他的心。
“你”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摇曳烛火下,那双秋水般纯澈灵丽的眼眸,已经望进了他的心神深处。
“奴婢,侍奉万岁歇息。”
惠妃头七完毕,杨明顺匆匆赶到了江怀越府邸。
一进书房门,他就忍不住叫道“督公,您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怀越瞥了他一眼,“不就是惠妃死了吗还有什么”
杨明顺叹了一口气,正色道“金玉音,金司药,被封为婕妤了”
江怀越怔了怔,随即道“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万岁爷昭告群臣”杨明顺到现在还没平复心情,“真是太令人想不到了金司药本来已经在放归的名单上了,我前些天还和她道别,没想到万岁他唉,大家都说可能是万岁重情,因为惠妃死了念及她的身边人,就把金司药也收入宫妃之列”
江怀越抿着唇,隔了许久才道“贵妃娘娘有什么动静”
“这个,小的没敢过去探问,总不会好受吧”杨明顺还在絮叨,江怀越又问及惠妃是如何死的,他只好重复了一遍,道“怎么,您怀疑有人害惠妃她是自己站在水边,宫女亲眼看到她自尽,这恐怕做不得假。”
江怀越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萧疏的枝叶,道“明顺,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与你一起暗中查询在太后寿宴当天,离开大内的人员”
杨明顺一愣“是有这回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您怎么还问及”
“我们查了一百多人,却找不到脸上带伤的年轻女子,最后事情只好终止。”江怀越想到那之后发生的种种变化,心里隐隐作痛,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继续道,“可我现在回想,如果那人原本就没在出宫的人员名单内,我们当时岂不是理所当然查不到她”
“可这得怎么样,才能出了大内,却逃过一重重禁卫”杨明顺觉得不可思议。
江怀越继续道“太后寿宴的那天下午,你有没有见过金司药”
杨明顺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可怜兮兮地道“督公,您饶了我吧过去那么久,当时人又那么多,各司各监全都来回奔忙,再加上一拨拨藩王大臣前来贺寿,别说是金司药了,就连小穗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江怀越看着他,慢慢道“回想起来,我好像只在早上见到她一面,后来便全无印象。”
“您这是什么意思”杨明顺心生寒意。
江怀越没有做声,他往门口走了几步,望着寂寂庭院,忽然想回大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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