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震惊地看向田四叔。
虽说田四叔待他们向来不错,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出这么一段话。
田父也有些意外“小四,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田四叔梗着脖子大声道“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兄长当年若不是你守着家业,我回来必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我回来依靠你,你二话不说,供我一家老小吃住
看到兄长有难事,我却缩着脖子不敢站出来,那算什么人我总要叫你知道,就算外人靠不住,自家还有兄弟可以依靠”
田父眼眶微酸,使劲拍拍田四叔的肩膀,欣慰一笑。
田幼薇听到这一段话,不由热血沸腾,她走上前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朗声说道“没错,吴监窑官说得对,这些瓷器是我家的。
有些人肯定会想,这瓷器卖了多少钱都和他们没关系,反正烧制贡瓷,朝廷会付那一部分工钱。换个窑场主也没关系,反正新的窑场主还是会雇佣他们”
“但是他们就没有想过,这瓷器出去之后,扬的是我越州余姚的名只有越州瓷好,大家才有饭吃否则,再过些年,有谁知道越瓷”
“全天下都将只知道剑川瓷,景德镇瓷,北瓷谁又知道你们是谁谁在乎你们是谁自我越瓷有始以来,历经几百年风雨,想当年,贡瓷只此一家,雄霸天下上至天家,下至黎民百姓,近至眼前,远至海外,都以拥有越瓷为荣
那时候,越州满地俱是窑场。现在呢还有几家越窑废弃的窑场远比还在生产的窑场要多很多明州港每年被番商买得最多不是越窑而是剑川青瓷,景德镇瓷
若不自救,若不珍惜,总有一天,天下将无越瓷立足之地那时我们的后辈又靠什么谋生种稻子种麦子做生意远离家乡去给其他窑场做工
留在家乡,窑场不干活的时候可以种地可以做别的,远离家乡,窑场没活干的时候又能做什么呢”
田幼薇说着,泪水朦胧,有人拉她左边的袖子,递过一方帕子,小声道“阿薇,擦擦。”
是谢良。他崇拜地看着她,眼里的亮光堪比天上的月色。
田幼薇正想拒绝,又有人使劲拉她右边的袖子。
邵璟仰头看着她,微抿着唇,很坚定地将一方帕子递到她面前,大有她若不用他的手帕,他就誓不收手的意思在里头。
“多谢二位。我自己有。”田幼薇泪意顿收,因窑工们的沉默而生出的失望平白淡了许多。
“阿薇,你你说得真好,天下第一好。”谢良羞涩地结巴着,钦佩万分“如果这样还不能打动他们,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谢良还是那个谢良,一直都很关照她,即便此刻,也是如此。
田幼薇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她由衷地道“谢谢表哥安慰我。”
邵璟看一眼谢良,再看一眼田幼薇,若有所思。
忽见一个窑工缓缓抬起头来,小声道“不许抓人。”
又一个窑工跟着抬起头来,说道“不能冤枉人。”
“我们都可以作证,这不是贡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