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电闪雷鸣丝毫不能阻挡记忆的回溯, 安吉呆愣在原地。
她看着面前的老者,这才恍惚地想起,上一世在被派去南部大陆送死前, 命运对即将发生的惨剧并不是全无预兆。
有人曾劝告过她。
那一天是奥林匹斯山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仍旧在无忧无虑享受神使生活的安吉收到了一则消息有人登上了奥林匹斯山来找她。
安吉还以为是人间有过露水情缘的塞波不忘旧情, 直到她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须发苍白的老头, 所有的兴趣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她的轻蔑和抵触,老头神情平静。
“贤者忒尔斯, 很荣幸能见到安吉神使。我受人所托,为您传递一句劝告。”
安吉才不信, 她觉得这个忒尔斯是贪心不足想利用神的仁慈讨好处的糟老头。
贤者终究也只是凡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大能。
忒尔斯并不在意安吉的态度,声音平缓“托我传话之人, 是您的姐姐。”
“她想对您说灾劫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唯有脱离无尽的悲剧轮回,才能找到希望。”
彼时的安吉根本没听懂这句话,她把年迈的贤者当成疯子赶了出去,然后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再世重生,在这个房间里再亲眼见到忒尔斯, 安吉才回想起一切。
她脸色由白转红又发青, 才勉强说出一句, “忒尔斯,你,你没死”
然后她意识到,岂止是这一世,上一世忒尔斯也没死,不仅没死, 还能跑到奥林匹斯山上劝诫她。然而她根本没听进去,喜迎了一个死得惨烈的结局。
白发老者神态平静,眉眼间尽是岁月的痕迹。“安吉神使,这一世的您与上一世有很大不同。”
“的确,我深刻反省了自己,上一世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安吉不由自主的紧张,自从她实力得到提高,才真正学会如何分辨他人的实力。比如眼前的老者虽然模样垂垂老矣,法杖散发出的威压却可以轻轻松松碾压她。
如果忒尔斯这时想弄死她,她连喊唐肖来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忒尔斯似乎对她并没什么兴趣,老者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很幸运,安吉神使,我们都很幸运,能在渺茫的希望中等来转机。”
“忒尔斯”安吉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和她敌对,甚至表露出了友好的态度。她才试探着开口,想争取出等唐肖赶到的时间。
然而还没等她说下一句,无数片匕首大小的冰雹凌厉地冲进房间内,直奔安吉脑袋
“咚”
老者把手中的法杖轻轻向地面一杵,柔和的金色光辉海浪般扩散开,将冲击波挡得干干净净。
“实势危急,老朽就不再叨扰安吉神使了。此日一见或许再无机会,麻烦安吉神使将这样事物交给唐肖小姐,一路谋算多有得罪,送还失物以表歉意。”
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小球飘到安吉手中,被她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而后见忒尔斯转身要离开,安吉终于忍不住问出重生以来的疑惑“为什么要谋算我们这二十年来你在哪里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像塞波,小石村,他们一路上的遭遇总能见到忒尔斯的痕迹。如果忒尔斯真的想做什么事,为什么不以贤者的名气号召,而是在二十年前的多铎一役后假死消失
忒尔斯苍老却笔直的身影在窗前停顿了一瞬,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安吉神使,我的等待远不止二十年而我想做的事情,是您,我,这世界的任何人都无法完成的。”
“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忒尔斯转过身来,法杖上升起一团青色光球,降落到安吉头顶,悄无声息进入她的脑海。
“二十年前,我战死在多铎战场上的那一刻,忽然看见了一个画面。”
“在那一瞬的画面中,我看到天空破碎,大地崩塌,高高的神山拦腰截断,神灵化为腐朽的枯石,众生如蝼蚁般匍匐而死。”
“从那一刻,我如同每一世从大梦惊醒般了解了自己的使命
“终结诸神时代,让众生得以存续。”
安吉从振聋发聩的画面中清醒过来,面前早已没了忒尔斯的踪影。
被压着打的军队忽然发现,一边倒的战局好像发生了变化。
一道强大的保护法罩出现在王都上空,将绝大部分神使降下的攻击全部弹了回去。年轻的士兵们趁机一鼓作气,将作乱的精灵与异族全部赶出了王都的范围。
而年长的民众与骑士们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熟悉的保护罩,高呼二十多年前参与过“血腥多铎”一役的贤者名字。
因为同样的保护罩曾在二十年前出现过,因此他们笃定,肯定是当初的贤者们回来救他们了。对于已经远离战争,习惯了安逸生活的民众来说,只要有希望,他们便立即信心大振欢欣鼓舞起来。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理查德,你去东侧城墙那里降下神火,给这些愚蠢的平民一点教训。”
“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诛杀叛徒和渎神者,惩罚平民只会无谓地减少信徒,塔丽娜,不要舍本逐末。”
这次被派遣到多铎的神使足足有十余人,本来全部由神使长指挥。但就在刚刚,忽然有一个神秘老者与神使长交战起来,神使长被牵制住无法再说话,剩余的神使很快起了争执。
有人认为应该多给多铎一些惩罚以儆效尤,也有人认为随便完成任务就行没必要浪费神力,还有人虽然表面上不说,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大多都知道二十年前多铎那场震惊四座大陆的战役,也同时有人认出了横空出现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