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宫女提灯引路,很快,一双素白锦鞋出现在澹台翰泽眼前。
少年缓缓抬起头,大雨模糊了他的双眼,只朦胧地看见,纤姿玉立的女子身影,站在暖橘的光里,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眸光似冷非冷地瞧下来。
“想通了”
不温不火的嗓音,一如她不温不火的表情。
澹台翰泽极力凝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迎着她那审视的眸光,他低下头去,叩首,额头触地落出“咚”的一声闷响,在雨中依稀带出了血花。
跪在旁边的太史兰,跟随着澹台翰泽的动作一起,也躬身朝凌兮月磕下头去。
少年低俯着头,嗓音沙哑,“你是兄长的挚友,是兄长最在意的人,也是如今这世上唯一在乎,和守护兄长的人,我尚无颜去见兄长,所以这一拜,请你先代兄长受之。”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我澹台翰泽,有罪。”
凌兮月只静静地看着一身狼狈,低身俯首的少年,什么都没说。
澹台翰泽起身,眉目坚韧,缓缓再一拜下去,“这一拜,是代澜州百姓,感谢皇后娘娘维护,体谅之心,让澜州朝堂不至分崩离析,百姓不至流离失所,澜州王,在此拜谢。”
若换做龙翔王朝西陵墨谦,战火撩过势必山河破碎,草木皆兵。
整个西澜皇族也将不复存在,也必将陷入长时间的混乱之中,民不聊生。
而天临王朝虽兼并了西澜王朝大部分的土地,却依旧留有旧制,保住了王爵之位,更未让澜州百姓收到半点战火之苦,如今澜州天下安定,更盛两朝开战之时。
托君江山,国祚绵延,这也是澹台云朗的心愿,以最小的代价完成王朝权利的更迭,以后如何谁都不得而知,但至少现在,凌兮月做到了。
太史兰虽心上不忍,更是担心焦灼,但这一刻,她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是安静地陪在夫君身边。
他磕头,她也跟着磕头。
他开口请罪,她便默默在旁等候。
凌兮月低眸静静看着澹台翰泽,随后转眸给身侧的秋兰一个眼神示意。
秋兰点头,立刻上前,准备将之扶起,却被他按住拒绝。
澹台翰泽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摇晃了一下。
浑身泥污的少年低俯在地,喘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清眸满是鲜红。
下一秒,却又重重地磕了下去,虔诚得犹如一位信徒,他起身对上她的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这最后一拜,罪臣有心悔过,恳请皇后娘娘不计前嫌,为罪臣指点迷津。”
“若皇后娘娘愿意指点前路,罪臣必当鞠躬尽瘁,为澜州大地开盛世,为一方百姓守太平,直至身死命陨。”
或许,这就是他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意义。
秋兰前去相扶的手,僵在少年身侧,看着他低伏在雨水中的头,她默默地缩回了手,看向自家小姐,连一向聒噪的她,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后娘娘,王上诚心悔过,希望皇后娘娘给王上一个机会。”太史兰紧跟着地磕下头去,“若得皇后娘娘垂怜,臣妾愿意做任何事情以报恩德。”
澹台翰泽知悔改,有决心是一回事,但能力不足,却是另外一回事,更是事实。
人的心性可以在一夕之间改变,但能力却不行。学习和成长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需要一个领路人,他需要一个人为他指点迷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