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衣戏彩(1 / 2)

从回到雍亲王府, 四爷就为着万寿节的事儿忙碌起来,光是挑选出的要进献的礼物就有上百件。四爷自己进献的第一件是万寿海屋添筹玻璃插屏,玻璃制品在后世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但在这时候确实珍贵的很,还多是洋商从外国带来的, 售价自然很高。因着她大哥在任广东按察使,这个物件居然还是她大哥替四爷置办的。还有些盆景类的以及唐寅、仇英的真迹。

除了进献礼物外, 年长些的皇子们还要每人作三章万寿颂献给老爷子, 四爷在诸位皇子中的诗词水准还是很靠谱的。

康熙皇帝的正生日是三月十八日, 但庆祝活动从月初就开始了,晚宴已经举办了好几场,诸皇子、皇孙和皇孙女们进献礼物, 称觞献寿。

按例,四爷只需要带福晋和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去, 侧福晋去不去并没有定例, 四爷问她要不要去她自然是拒绝了四爷的好意,别家侧福晋估计也都不去,她去难免有些突兀。

更何况她本身对这种极尽折腾之事就是能避开就避开,只是看不到四爷斑衣戏彩之舞, 让她略有些遗憾。

斑衣戏彩的典故出自三国时候一本叫北堂书钞的书, 是说长大成人的儿子们, 身穿彩衣做婴儿戏以讨父母欢心,后成为孝亲的典故。

说起皇子们斑衣戏彩为老爷子祝寿那还是诚亲王起得头,诚亲王向来是一副谦和文人的做派, 对各种典故是信手拈来,这些年来奉承老爷子也极有心得。

知道老爷子希望看到儿子们孝顺恭敬,就向弟弟们提议效仿古人斑衣戏彩为老爷子祝寿,其他皇子们看诚亲王这样提议,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拒绝了不就显得自己没有诚亲王孝顺了吗豁出去点脸面换老爷子欢心,值

去年在康熙老爷子六十旬寿上他们这些皇子表演了一回,果然让老爷子龙心大悦,说比进献什么名贵的寿礼都让他开心,这事儿自此就成了定例。

想想诚亲王和四爷带着一群弟弟们,身穿彩衣在老爷子面前做婴儿戏,她想想那个场景就乐得不行,更别说老爷子现场观看,真是想不开心都难吧。老爷子经历了直郡王和废太子的事,看到自己这群儿子们能费心为他祝寿,不管其中有多少各自的小算盘和私心,总算还能开怀一笑吧。

听四爷说她父亲还受邀参加“千叟宴”,父亲一生都没有什么大灾大病,八十岁的时候还都算是硬朗,那一世要不是接连丧女丧子,本可以活的更久些吧。

到了万寿节宴当天,送走了四爷后,她正逗着雪球玩儿,李氏却来了她这儿。

看着李氏明显不佳的脸色,想起府里这几日传言说李氏遭了四爷训斥,也有些为她叹息。她来自己这儿,大概也是因着弘时的事儿吧。

弘时那孩子近来愈发乖僻,四爷对这个儿子也是有些头疼。

前几日看他叹气,她不知是什么事儿惹他心烦,只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四爷估计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也需要和人说道说道,就主动和她谈起了弘时的事儿。听到最后,她也只能安慰四爷孩子还小,还是能教养回来的。

李氏因着早年接连丧子,对弘时这个唯一保住的儿子可谓是极尽溺爱,宠得这小孩就有些贪玩儿,不怎么爱读书。说是怀恪格格还在的时候,弘时对姐姐的话还听一些。确实有的小孩子不太听父母的话,但对于姐姐或哥哥的话却能听进去一些,等怀恪格格嫁人后,他的脾气就愈发大,有时还找下人出气。

自弘时的老师被赶出府后,四爷就亲自接管了弘时的课业。她和四爷去圆明园前,四爷还布置了弘时这些时日的课业,精确到每一日要完成什么都有详细的要求,说起来四爷对这个儿子也算是费心了。

从圆明园一回来四爷就忙着准备寿礼的事儿,过了几日才去检查弘时的课业,按说也是给了缓冲期的,一般的小孩子一定是趁着这段时间疯狂补作业。可弘时那孩子不知是基础不牢还是什么,背书背的磕磕巴巴,写出的东西也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惹得四爷把他关在书房里背书。

说是把弘时在书房关着,其实吃食供应一样没少,也没有不让孩子休息。可李氏一直疼爱这个儿子,弘时受一点苦在她那儿都能放大无数倍,第三日终于坐不住了去哭求四爷,自然惹得四爷发火。

四爷这人要强的很,他自己本身聪明、强干,早年在宫里读书的时候,课业不比任何一个兄弟差,书法也是得过老爷子表彰的,还派他去教十三爷算学,妥妥是个学霸嘛。

他自然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个庸碌无用的,所以当四爷的孩子还是挺有压力的。当年福慧才一岁多啊,四爷就把自己收藏的石渠阁瓦砚、万历雕香笔和玛瑙水盛等文房四宝赏给福慧,看着那一堆赏赐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爹是有多心急小家伙要用到这些东西还得好几年呢,她正想吩咐人收起来,福慧却伸出小手去抓那些东西。最后看着儿子在那儿用玉管笔敲着名砚玩儿,四爷还非说孩子喜欢。

知道李氏可能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下人面儿说,给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就带人出去了。

门刚关上,就听李氏道“年妹妹,这些日子我看出你是个好的。四爷常在你这儿,你自然也能知道四爷的心思,四爷对弘时到底是不是厌弃了”

“李姐姐这是说什么傻话“她和李氏交情并不深,可李氏张口就这么问,显然也是急了。

“年妹妹,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他要是遭了厌弃,今后我们母子可怎么办你就告诉我吧。”

“李姐姐,弘时阿哥是四爷的儿子,四爷怎么可能厌弃他”四爷现在最多是对弘时有些头疼,但绝对说不上厌弃,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李氏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年妹妹,我入府比你早,也见过、听过直郡王和废太子当年是如何风光,可遭了厌弃后现下恐怕过的还不如一个普通旗人。不怕你笑话,我早年做过错事,四爷已经对我厌弃了,弘时是我唯一的指望。“

“李姐姐,若是四爷真的厌弃了弘时阿哥,又怎么会如此关心他的课业我知李姐姐是一片慈母心,可有时孩子就如那玉石般,不琢不成器。四爷对弘时阿哥要求严厉,正是因为还没有放弃这个儿子。”

李氏听到这儿,脸上才露出些喜色来。

“年妹妹,也是我糊涂了,多谢你点醒我。”

“李姐姐客气了,弘时阿哥现在正是长大的关键时候,李姐姐也要注意些他身边的人和事儿,防微杜渐总是有好处的。”

李氏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再三谢她提醒。她能给李氏的也只有这么个提醒,那一世对于弘时究竟做了什么忤逆的事,除了四爷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也没有留下任何记载。

李氏离开后,雪球马上颠颠儿的从鱼缸处跑过来,这小东西回来后就有些失落,毕竟没有圆明园那么大的园子让它撒野了,王府花园儿里的花自是不允许它随意去毁坏,它就整日里和这几尾带回了的金鱼玩。

而且现在它逗鱼的手段已经进化了,不再是时不时把爪子伸进去,而是把整个爪子放进去搅和鱼缸里的水泛起涟漪,她还真有些担心这几尾鱼什么时候会被它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