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
“皇上……”
“别起,快躺下。”
朱见深扶贞儿躺下,温声道:“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贞儿扯了个谎,实际上,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了。
“那就好,”朱见深微微松了口气,“你这一病,可真够久的,这都快两个月了,快快好起来吧。”
贞儿苦涩笑笑,“让皇上费心了。”
“说啥呢,什么时候跟朕这么见外了?”朱见深佯装不满,哼道:“告诉你啊,快快好起来,不然朕可要罚你。”
贞儿仰视着皇帝小夫君,满脸的温柔,轻叹道:“岁月催人老呀,眨眼,皇上也不年轻了,都有皱纹了呢。”
“是吗?”朱见深摸摸自己的脸,继而打趣,“怎么,朕不够英俊了?”
“英俊,还是那般英俊。”贞儿轻笑着说,依旧哄着他。
两人相处数十载,与其说朱见深宠着贞儿,倒不如说,是贞儿宠着朱见深。
从他幼时起,便一直如此……
当弟弟宠,当小祖宗宠……
“这还差不多。”朱见深哼哼道,“快中秋了,朕命你中秋节前一定要好。”
“臣妾领旨。”贞儿眨了眨眼。
见她还调皮,朱见深大感放心,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那就说好了,中秋咱们一起赏月。”朱见深笑道,“现在大明愈发趋于稳定,太子也能替朕分一些担子了,等你好了,朕带你四处走走。”
顿了下,轻叹道:“都说天子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然,朕连京师都没出过,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时候,咱们也去苏杭逛逛。”
“这哪儿行呀,”贞儿好笑道,“太子岂可轻离中枢?”
“有什么不能的,这些话不过是那群人堵朕嘴的话术罢了。”朱见深呵呵道,“他们若是问心无愧,何至于怕朕下地方?”
“你好好养病,到时候朕带你去,”朱见深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板着脸道:“朕辛劳了二十余载,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贞儿忍俊不禁,失笑道:“当然能啊,皇上为国殚精竭虑,放松一下理所应当呢。”
只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了……贞儿在心里补充一句。
“皇上…臣妾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
“只管说,十件、百件,无有不允。”
“你先答应。”
“好,朕答应。”这一次,朱见深很爽快。
贞儿轻声道:“臣妾想让汪直进宫,等臣妾好了,就让他回中官村,好不好?”
“嗯……好吧。”朱见深轻轻点头。
“谢皇上。”
“要谢朕,就快快养好身体,朕还急着去江南看看呢。”
贞儿默了下,说:“皇上也可以带淑妃妹妹去啊。”
朱见深不悦:“你不想跟朕一起?”
“想,哪能不想呢。”贞儿心中苦涩,脸上却是笑着,“只是……皇上不是急嘛。”
“知道朕急就好,快快好起来。”
“嗯,好。”贞儿疲倦地点点头。
见状,朱见深放下她的手,轻声道:“你先歇着吧,朕晚些再来看你。”
“嗯…皇上慢走。”
望着皇帝夫君的背影,贞儿忍不住湿了眼眶,喃喃低语:“真的……好不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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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呼出一口抑郁之气,转而去了长乐宫……
“父皇,是朕,见深啊!”朱见深对着朱祁镇大声说。
朱祁镇不仅呆迷了,且也有些聋,不大声说话,他根本听不见。
“父皇,父皇……”
接连叫了好几声,朱祁镇浑浊的眼睛,才恢复几分清明,点着头说:“是见深啊,快,快来坐。”
拉着儿子坐下,他笑呵呵的说:“你做的好啊,又是清理官僚冗员,又是改土归流,听说,还出征漠北了,打赢了吧?”
朱见深无奈又辛酸,眼眶微微湿润,大声说:“打赢了,早就打赢了,你说的这些都过去好些年了。”
“过去好些年了……”朱祁镇讷讷重复着,好一会儿,他问:“今年是哪年啊?”
“成化二十二年了。”朱见深说,见老爹没有反应,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成化二十二年了……”朱祁镇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佑樘都成亲了吧?”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
朱祁镇点点头,又碎碎念道,“婉清的孩子离成亲也没几年了啊……”
“父皇你说什么?”朱见深没听清老爹的碎碎念。
朱祁镇没答,道:“公务要紧,我这都挺好的,快去忙国事吧。”
“现在不忙了。”朱见深大声道:“咱大明朝国泰民安,今年天灾也比去年少了许多,佑樘也能担些担子了。”
“好,好啊,”朱祁镇欣慰点头,不放心的问:“真不忙啊?”
“嗯,不忙!”
“那…陪为父喝两杯吧。”朱祁镇呵呵笑着说,“好久了,好久没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