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晃我，我终于回了神，我看她。</p>

她的脸凑到我跟前，跟我说：“狗子！吃饭了！”</p>

那肉真香啊，我到现在还记得，真香，嫩得都泛着一股奶香味，我吃得头都抬不起来。</p>

等到我终于缓过劲，吃了个半饱，我才想起来问：</p>

“娘，妹妹呢？”</p>

娘说：</p>

“妹妹睡了，乖再吃点。”</p>

我舍不得吃了，我想到妹妹才那么小一点，我放下了筷子，</p>

“娘，我得给妹妹留着，我还想她长大了喊我哥哥呢！”</p>

俺娘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我看不懂她眼里头的情绪，可我就是觉得难受。</p>

比吃不饱的难受，还要难受。</p>

恰好这时，爹从外面回来了。</p>

旱灾的时候，地里面颗粒无收，要不想一家上下饿死，男人都会去城里打工。</p>

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会提着满满一大袋子馒头或者烧饼，饥荒的时候，半个馒头一块烧饼都能救人的命。</p>

爹兴高采烈地提着馒头走进来，“他娘，狗子！吃馒头啦！”</p>

他兴冲冲地走进来，馒头举得高高的，可看到桌上那锅肉，屋子里飘着的饭香，他突然就僵在那，动不了了。</p>

我余光看到，娘在不停地发抖，她好像整个人都站不稳了。</p>

气氛一时之间，怪异而又难耐。</p>

我只得说：“爹，我已经吃饱了。”</p>

我的这句话，就好像压死俺娘的最后一根稻草。</p>

她疯了一样地跑进屋里，俺爹也没追，他就是站在那，1米8大个的庄稼汉子，佝偻着背，一下好像老了二十岁。</p>

过了一会儿，屋里都没动静，俺爹好像才终于回过神，猛地追进屋里。</p>

可那时候，俺娘已经咽了气。</p>

咽气的时候，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妹妹的小抱褥子。】</p>

说到这，恰好一个烟圈散尽。</p>

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这旱烟的呛鼻和难闻。</p>

他们都沉浸在老郑叔话里，不等消化完，老郑叔又开始说了起来：</p>

【俺娘走后，俺爹一直没有再娶。</p>

旱灾的情况迟迟不好，连着城里的人都开始吃不上饭。</p>

俺爹怕把我自己放家里会出事，不管到哪都带着我。</p>

一路上，见到了无数的人，可那时候的人啊，命实在太贱。</p>

为了一口尚不能饱腹的吃食，打死打残的数不胜数。</p>

我就亲眼见过，那有的人饿死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一把骨头就只剩一张皮啦。</p>

边上那些饿绿了眼的人就会用一根长长的竹竿顺着嘴囊进去，一根细细的竹竿硬是能把软趴趴的人撑直了。</p>

再插个对穿用另一根差不多长的竹竿固定成三角的形状架在火堆上。】</p>

说到这，老郑叔停了下来，他似乎在回忆曾经的场景。</p>

孙振飞紧张的“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手都在发颤。</p>

和虎子对视一眼，他哆嗦地问：</p>

“叔...叔啊，那架在火堆上干嘛呀？”</p>

老郑叔猛地回过头，直直地看向孙振飞，</p>

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露出黑黄的牙。</p>

突然，</p>

他咧嘴一笑，</p>

“能做什么？</p>

烤了吃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