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追记忆力过人,一听张蕴,便想起了他的来历,这样很好,使嘉安帝心中十分满意。
他有意要再考儿子,说了这话,便静静盯着他,想听燕追回答。
位居龙椅之上多年,嘉安帝的目光似汪洋大海,将层层危险都隐在那平静的表面。
被他看得久了,还是有压力的,就是杜玄臻之流,一旦被他注视多时,也难免会坐立不安。
但燕追却神情平静,这样平静颇有大家风范,又使嘉安帝更满意了,目光中露出几分温和之色来。
“依儿臣看来,杖打一百,以敬效尤。”燕追说完这话,嘉安帝扬了扬眉梢,看不出喜怒,只以目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大唐律令对于贪污舞弊的官员惩处十分严格,贪帛绢十五匹便要处以极刑。”
嘉安帝就笑,也不说话。
燕追就又接着道:“张蕴若真贪七千匹,其罪当诛。不过皇上,”他话锋一转,“若贪十五匹与七千匹同罪,那么小贪也将变大贪,起不了惩处的作用。”
哪怕有人胆小,不敢多贪。
但仔细一想,贪十五匹与一千匹都是同罪,便可促使许多官员挺而走险了。
这也确实是嘉安帝在看到张蕴之事时,心中想的事情。
大唐律令是由当初杜玄臻等一干学士所订制,但难免会有疏漏之时。
“你能注意到这一点,是对的。”嘉安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奏折:“你再说说孙好的问题。”
两父子提及此事,眼神中都闪过阴冷之色。
燕追就道:“华州乃是西京治下的州县之一。”
嘉安帝的目光渐渐就深邃了起来。
“已到年底,各地进洛阳的王公怕是要来了,去年忠信郡王之子命丧洛阳,今年不知可曾将他嫡次子带来了?”
燕追话一说完,便阴阴笑了起来。
两父子对于此事都心照不宣,那张华州府尹呈上来的折子却被嘉安帝拿了玉镇,压在了桌案之上,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说完了正事,之前燕追走神便被揭过不提。
晚上嘉安帝留他在宫里用膳,燕追在宫里又坐了阵,先去向崔贵妃请了安,才出宫了。
他已经好几天时间没回屋见到傅明华了,除去成婚之后他前往太原一行,两人其实还算是新婚。
燕追在想,傅明华会不会以为他是在冷落她了?
他胡思乱想着,回到府中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多滤。他进了房,自己解了大氅扔在下人手中,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手与脸,屋里傅明华便匆匆出来。
燕追的目光绞在她身上,她穿了淡紫色半臂裙,头发只松松以玉簪固定,那鹅蛋似的小脸浮着红晕,明眸皓齿。
“王爷。”
傅明华要俯身请安,燕追伸手捉住了她手臂,笑着就问:“在做什么?”
她身上带着香气,融和了他一路回来时染上的寒气,他也不愿意此时伸手来碰她,自己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呵暖了之后才牵了她的手,进了一旁橱间里。
里面摆了两张椅子,中间一方桌,上面放了花瓶,里面插了几株梅。
之前还未进来时,燕追便闻到了屋里寒梅的冷香,却故意问她。
“出去剪了两株寒梅回来,想插好了让人送到您书房里。”
傅明华微笑着答道,燕追就有些惊喜了,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葇荑:“元娘此话可是在暗指我连着两日歇在书房,该回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