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开宴。”公孙珣其实也是一头雾水,便只能勉强答道。“据说是高句丽那边来了一位身份显赫的客人,要设宴招待,大概是想请元杰公在异族面前展示一些中原文华风貌吧?我族兄前玄菟太守公孙域也一起去,想来是要借他的高句丽的威名震慑一下对方……一文一武,大概如此吧?”
“原来如此。”张俭依旧淡然。
“对了,”就在这时,公孙珣复又想起了一事。“好像听人说铁官那里打造出了什么特殊物件,母亲似乎也是想借机展示一下……”
听到这话,一直从容的张俭却忽然身形一顿,然后忍不住警惕的看了眼前年轻人一眼。
而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对上张元杰眼神的公孙珣却也是恍然大悟……这位海内名士之所以对自己冷淡,怕不只是因为经历的太多以至于看破红尘,恐怕也有不想跟自己这个‘反贼’多有往来的想法吧?!
塞外偏远,远离中枢,本就是法外之地,不然望门投止的张俭也不至于能在此处能安然长居,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能体会得到,在这个远离中枢统治核心的地方公孙氏到底有多么强横!
公孙氏的族人遍布渤海一周,公孙氏的核心子弟和直系姻亲出任各个郡国的显要官职,这倒也罢了!而与其他地方的大族不同的时,公孙氏的安利号居然能用商贸之利将这些人甚至是下面的各路豪强给团结了起来……这些事情,在本地人看起来司空见惯,甚至早就乐在其中,可真要是中枢有明白人知道了,那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不是反贼怕也是胜过反贼了!
张俭与公孙珣陡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叹了口气,明白人嘛,一个偶然失态外加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的。
“不愧是刘文绕和卢子干一起看重的年轻俊才。”县中学校墙下,眼看着四周无人,张俭便不由袖手驻足言道。“其实我也知道,塞外偏远,凡事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而我一个钦犯也不会疑你们如何……只是在此处长居多年,眼见着中原来此处逃难的流民百姓日渐增多,哪里还能不知道朝廷如今昏乱成什么样子?听新来的客商说,如今官吏正常升迁都要按职务高低油水多少来交买官钱了?”
“是!”公孙珣也是无奈。
“这便对了。”张俭低声应道。“国家昏乱,不知道前途在何处,你们公孙氏即便心存忠义,等到洪水滔天之时,又怎么可能不顺水推舟呢?”
“朝中袁氏亦有‘仲姓天子’一说,”公孙珣无奈辩驳道。“而且袁逢虽死而归乡,其三子却早有安排,俨然颇有章法……”
“袁逢死了?!”张俭难得再度动容。
没错,袁逢死了,这位天下仲姓的领袖,终于是抵挡不了天命,在瘫了数月之后,还是渐渐萎顿,死在了家中……按照他的遗言,归葬汝南老家,二子扶灵守丧。而葬礼之后,袁术和袁基自然是要结庐而居,可袁本初居然也顺便在汝南祖坟旁建庐而居,还声称在为母亲守孝结束以后,要继续为之前早死的父亲袁成守孝三年。
早死的养亲还是刚死的亲父都无所谓了,但准备在汝南长居的袁本初的名声却是愈发扶摇直上,趁着葬礼,汝颍宛洛的党人们纷纷前往谒见,却没有多少人去拜会同样在此处的袁基和袁术。
一时间,三者之间颇有龌龊,可他的叔父袁隗却根本谁都管束不动!
“所以说不怪你们。”回过神后的张俭继续言道。“袁氏尚且要闻风而动,经营根基,何况你们呢?而我也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实在是朝廷无道失政在前……所谓上失其道,下必失其德,而后,中则必失其仁,再失义……”
公孙珣静立听候,孰料对方却再度中途停下。
“不说这些了,”张俭忽然感慨道。“你只知道一事便可,那就是我张俭虽然身为钦犯,却始终自恃为汉臣、汉民,如此情形下,索性跟谁都不愿意再有过深牵扯罢了。”
公孙珣闻言也是感叹,便不由躬身一礼。
“走吧!”张俭复又摆手道。“我也是脑子糊涂了,你母亲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便是打造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兵甲,怕也不会拿出来展示。依我看,说不定是个铁盆铁碗呢!”
公孙珣不由失笑,二人旋即出门上车,然后公孙县令亲自驾车,送这位朝廷钦犯来到了公孙大娘所居的宅院中。
“子衡,”公孙珣请回了张俭后,不免无聊,便顺势找来主理此事的吕范,就在院中打探了一番。“这位高句丽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确实是彼处一个难得的贵人。”吕范正色解释道。“文琪知道高句丽制度吗?”
“久在辽西,有所耳闻。”公孙珣坦然应道。“你直言便可,我自然分得清轻重。”
“这位乃是高句丽五部中的贯那部族长,听说我们安利号与高句丽的生意多蒙他照料,名字则唤做哑哑可虑……不过老夫人那边却唤他蘑菇大王!”
公孙珣一时茫然……前面半句他听懂了,高句丽这玩意嘛,本就是扶余野人南下,然后接触到了中原文明,最后演变成了自家老娘口中所谓半部落联盟半封建化的国家,而这种制度下,那五部之一的族长自然是彼处数得着的贵人,恐怕还是执掌朝政的实权人物之一!
可后面半句,那个什么蘑菇大王是个什么鬼?!天子赐他王位了吗?!区区小国,不过两千里江山,人口不过大汉一郡,五部之一,焉敢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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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道德经》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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