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仪心中一阵感动,忍不住道:“在下临行前,孙阁部还是很为难。当时他说,调度车马少了,恐怕不济大用,毕竟代善等人一回,朝廷很难下决心再与建虏会战,而建虏是否会退兵,现在看来还是难讲的很。虽然阁部大人也不知道,建虏已经毁了广宁,也毁了锦州等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弃守十三山?阁部大人判断,可能是建虏这两年的主要目标放在北虏身上,要将科尔沁等部降服,然后攻打林丹汗,然而十三山一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北虏集结之所,或是成为东虏的后勤供给之处,为什么紧咬着不放,真是殊难理解。
听到这里,张瀚和孔敏行彼此对视了一眼。
建虏不肯走的原因很简单,恐怕现在茅元仪也知道了,以和裕升今时今日的规模,运送的物资数量对建虏来说已经十分重要,这么要紧的粮道,又是紧贴着内喀尔喀到科尔沁再到广宁一带,然后直奔沈阳外的边墙之处,最终翻越边墙抵达沈阳。
天冷时用雪橇爬犁,天热了就是小推车加大量的骡马,几乎每天都有粮队经过。
和裕升的大车一车拉六七千斤,小推车一车推四百来斤,一大车的粮食就得十来辆小车运,大车一天规定的里程是六十里,小推车一天也就走二十里路,和裕升送一趟粮,等下一趟粮车又赶到时,头一回的粮食蚂蚁搬家似的还没有搬完。
到冬天时,爬犁也就拉三四百斤,还需得大量的狗来拉,所以后金方面一直在努力,想使和裕升的车队往辽东方向再走远一些,甚至一直走到沈阳边墙之外,对这种要求张瀚当然是坚决拒绝了。
这么一来,后金方面只能自己设法保持粮道的畅通,十三山这种地方和广宁城几乎在一处,广宁城和义州卫就是扼控内喀尔喀和科尔沁诸部的要塞,可想而知,十三山若在,后金方面只能保持相当的兵力,最少是使十三山不能与宁远方面连成一片,否则的话,明军只要修复大凌河堡等诸堡,重修锦州,然后与十三山就重新形成了河西防御,广宁之战就算是白打了。
“在下此来,阁部大人也是颇感为难。”茅元仪继续道:“阁部说,若是马车不足,一次运粮恐怕数量不够,很难叫十三山继续坚持下去。虏骑不去,多半也是打的饿死十三山军民的主意。现在虏骑主力尚在草原,不抓住一线之机,俟其主力返回之后,我等就算想要补给十三山军民粮食也是难了。这件事,不仅阁部大人十分关切,皇上亦是多次召见内阁,面授机宜,而一切要紧关键,还是在于运力”
张瀚问道:“朝廷已经动员多少车马人力?”
“难!”茅元仪道:“从关内调派车马运粮,短时间内难以集结不说,就算集结了,也需要时间到关外,然后代价亦是太高。皇上询问过工部,若是运粮百万石至十三山,最少需要耗费百万以上的损耗,纵然现在通州尚有存粮千万石,国家粮储,也不能这么虚耗。而关外地方残破,现在朝廷掌握的只有宁远到山海关一带,壮年男子要么屯田,要么已经被充实为营兵,人力不足,而且,亦没有太多骡马,更没有大车”
说起这些时,茅元仪也是感觉有些难堪。
诺大的国家,皇帝亲自关注,内阁并六部一起运作,加上孙承宗这个地方大员等文官武将一起操持,结果就是觉,如果想在短时间内,比如这个时间是半个月内运粮到十三山,同时需要朝廷派宁远兵马配合打开通道,那么以朝廷现在的力量,撑死了也就是能运五千石粮食上山,这就是朝廷力量的极限了。
五千石粮,不到六十万斤,山上军民如果畅开肚皮吃,说难听点,两天功夫也就吃光了
“朝廷先尽可能的运粮到山海关及宁远一路,乃至永平府也行,沿途设粮仓,派兵守备,同时准备肃清道路。”
张瀚正色道:“止生放心,我和裕升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朝廷和十三山的军民。”
孔敏行这时才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止生兄知道,我们和裕升也有数百人困在十三山上,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帮手。”
“好,多谢两位高义。”茅元仪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但张瀚说的虽然果决,茅元仪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和裕升会做到何种地步,孙承宗顾虑的就是张瀚虽然派车马来,但不会出尽全力,如果只加送几千石粮食上去,恐怕对长期困守来说,帮助并不算很大。
“放心吧。”张瀚仿佛看出茅元仪的心思,笑着道:“一切都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