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信你个鬼,提利昂半点也没想掩饰怀疑,不过也并未刨根究底,因为这不是关键,“你作为巴隆的女儿,肯定是打算回群岛夺权的咯。那我就有点好奇了——如果你成功,此刻该是铁群岛女王才是,而若是失败嘛,又怎么可能还活着离开?”
如果说刚刚没告诉提利昂是艾格放自己离开是出于契约精神不能卖队友,那在这种不会牵连到别人的话题上,刚刚经受人生中最大打击的阿莎连就真的是连编谎话的力气都无了。
“我想刺杀攸伦,但被他识破并逮捕入狱,是我的舅舅‘读书人’罗德利克赶到,将我救了出来。”
“哦?如果我没搞错,攸伦是你的亲叔叔吧,你竟想当弑亲者?”
“他是我的亲叔叔,但同时也是我的杀父仇人,还是海石之位的簒夺者。他将铁民带上一条不归路,我与他不共戴天。”
明明该是饱含情绪的敌对檄文,却被阿莎像一台没有灵魂的回答机器一样古井无波地念出,搞得提利昂都抖不起机灵了。
“好吧,那巡逻民兵们所说的‘两条船发生了交火,一条船把另一条船打沉了’,其实就是攸伦·葛雷乔伊和罗德利克·哈尔洛之间的海战,一场铁民内斗咯?”侏儒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请原谅我这小矮子对铁民们的船不熟悉——世上所有帆船在我眼里都差不多,嗯……到底最后是谁把谁击沉了?”
谁把谁击沉了?阿莎双唇颤抖嘴巴微张,想要回答,眼泪水却已经先一步滚落下来。
……
数日前的清晨,刚刚从派克城内乘坐“海歌号”逃出生天的阿莎被头顶上砰砰砰的脚步声吵醒——身为一名熟练的水手和船长,她当然熟悉这种大量人员在甲板上慌张跑动才会弄出的声音。心生警惕后翻身坐起,穿好衣裤来到上层甲板后,她很轻松地在船尾找到了正以密尔透镜观察后方的舅舅。
“读书人”见外甥女走来,并不多话而是默默将透镜递给她,阿莎举起向船只正后方的远处天边望去后,很快看到那艘令她心悸的帆船:浅色的地平线上,“宁静号”的暗红色船身是那么细长低矮,被风鼓起的墨色船帆犹如在天幕上抠出了个黑洞,哪怕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残忍和恐怖。
攸伦的那艘诡异战舰,不知为何,竟在黑夜里准确判断出了海歌号的逃跑方向,并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了上来!
看着外甥女惊惧中带着决然的表情,读书人哈哈一笑,又让她用透镜往船头方向看。
密尔透镜圆圆的狭小视界中,陆地的轮廓也已经隐约可见。
“我不知道那疯子是怎么追踪到‘海歌号’的,也佩服他能把一条帆船开得像在水面上飞那么快,但他来晚了一步。”——哈尔洛岛岛主如是信心十足地宣布,而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一直到将阿莎送上岸的小船又摇着桨回到海歌号身边,宁静号才堪堪进入肉眼可见的距离,待它追赶上读书人的船,阿莎都已经离开海滩躲进岸边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开始思考到底是该尝试穿越西境还是直接向兰尼斯特家投降了。
但接下来,她却见到了在接下来整个余生中都将成为其挥之不去梦魇的恐怖一幕。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宁静号”,居然毫不减速,硬生生从侧面撞击了“海歌号”,狰狞而粗长的撞角深深地卡进了后者的船身里将它几乎剖为两段,在片刻看不清细节但必然血腥而惨烈的接舷战后,自己舅舅——世上为数不多她依然亲近且信赖之人的座驾,就那样冒着火断为两截,被调转船头扬长而去的宁静号抛在身后,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海歌号”的体型和人员配置与“宁静号”相差不大,理论上战斗力也该相近。但它的船长可是打算向自己的国王认罪并请辞回家养老的,哪有和后者作战的心理和物理准备?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
“读书人”罗德利克聪明一世,终究还是对攸伦的疯狂程度估计不足,为此送了性命。
铁民向来将船只视作重要资源,更别提“海歌号”这样的主力风帆战舰了,攸伦既然将这么一艘名船击沉,那阿莎有理由相信,那条船上不会有幸存者,它将无声无息地从铁民眼中彻底消失,除开自己清楚前因后果外,只留下无数谜团。
攸伦击沉海歌号,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是出于受背叛的愤怒还是想灭口听说过他那只魔眼的船员?阿莎无从得知,她只知道,自己那个天真的刺杀计划,不仅没把铁民们从走向黑暗的错误道路上拽回来,倒把自己最后一位在群岛说得上话的朋友也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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