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宝玉之言,别说秋纹心里寒凉寒凉的,连旁观者都微微变了面色。
虽说秋纹之前极为可恼,但说一千道一万她是在为宝玉出头。
这个时候就算不能为她撑腰,也该为她说几句话,譬如“她只是太关心我”云云。
说什么,都比再埋怨一句好啊。
秋纹肿着脸站在那,眼泪扑簌簌的落,宝玉见之心里也难受,也心疼,可是……
他又有什么法子?
只能劝道:“快回去吧,等晚会儿我回去看你。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秋纹闻言差点呕血,只能闷声摇摇头,转头就走。
宝玉在后面忙道:“走慢点,仔细再磕着……”
不知为何,平日里见他如此,感到细腻体贴的众人,此刻只觉得荒谬。
连那两个展家的妇人,都觉得无法理解高门贵族家子弟的心思,先一步告退了。
贾琮问宝玉,道:“这早晚跑来做甚?林妹妹和云儿就要过去了。”
宝玉闻言,眨了眨眼,看着贾琮道:“贾琮,你莫不是忘了大娘家的侄女儿?虽如今大娘不在了,也不好慢待了客人,毕竟都是亲戚。”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贾琮忽然有些理解贾政的心情了。
不过贾政棍棒都管教不过来,他自然更没办法,也没这个心思去改造这位古往今来第一富贵闲人。
贾琮笑了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你和我们一起去接接?”
宝玉这些高兴了,道:“好!”
贾琮与黛玉凝望一笑后,众人一并往客房而去。
……
对于姑母之死,邢岫烟果真是一点准备也无。
爹娘不辞而别,将她托付给都中姑母。
可姑母竟在她进京前就病故了……
这让邢岫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十分尴尬。
原本,她那姑母便是续弦。
又无子嗣所出,这一病故,和贾家的关系愈发寡淡了。
而她,这天下之大,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过等看到贾琮引着黛玉并一对不认识的小姐、公子来见她时,她还是掩藏住了心中的不安,以礼相见。
看着她的举止言谈,宝玉和湘云可高兴了。
这年头,能遇到一个不俗之人已是难得。
而邢岫烟的品格,看起来就仿佛是闲云野鹤一般超逸。
并不以宝玉、湘云公候府第出身而自卑,也不因自己出身贫寒而狷狂。
很有一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韵味。
尤其是宝玉,对这一点感触最深,因为他发现,终于有一个女孩子,不再为贾琮的世俗光环所吸引崇拜,而始终以他为中心了。
对于他和贾琮,邢岫烟表现的并无二致。
这让宝玉心里颇为激动!
一会儿问人家家在哪儿,听闻邢岫烟说是在苏州蟠龙寺租的斋房,宝玉竟然面露艳羡之色,恨不能他也住那儿。
一会儿又问人家可曾读书没有,会作诗写词否?
听他啰嗦个没完,贾琮提醒道:“宝玉,这些回头再说罢,先让刑表姐去见过老太太、太太,晚了要失礼。”
宝玉忙应下,回问道:“你今儿得闲不?”
贾琮想了想,道:“若外无临机之事,今日倒可在家休息半日。怎么,你有事?”
宝玉笑道:“林妹妹回来,昨儿是老太太请的东道接风洗尘,今儿该我请了。且又来了这样一个世外高人般的姊妹,愈发不能怠慢了。你若得闲,也来吃请。若忙不来也行。”
贾琮:“……”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宝玉,心知宝玉是不想让他去,正要说好,就听黛玉微道:“今儿晚上不行,要请郎中来给我爹爹看病,中午倒还成。”
宝玉闻言,忙道:“林妹妹,中午好多食材都备不齐,厨房赶不出来。”
黛玉笑道:“自家人吃饭,家常便饭就最好,弄那么些好菜做什么?且除了三哥哥能多吃些,旁人也吃不了什么。”
宝玉对这些哪有什么主意,听黛玉这般一说,便只能说好。
一众人不再多言,一起往西府走去。
至荣庆堂,邢岫烟与贾母、王夫人等人见了面,行了礼。
只是贾母同旁人审美不同,对于素淡的邢岫烟并不太在意,只客套了几句,就叮嘱了贾琮一声,让他照顾好表姐。
王夫人但是喜欢素净些的人,但因她素来和邢夫人不大合,因此虽不至于迁怒到邢岫烟身上,但也装不出什么热情来,没必要。
尤其是众人听说,邢岫烟爹娘将她甩给了贾琮,托付给邢夫人后,更是打心里看轻了些。
邢岫烟自然能感受到众人的态度,只这些原就在她意料中,因而并不觉得难堪失落。
这般性子,反倒让贾母等人微微侧目。
不过也只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