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想他从十七岁开始承继的皇位,那时就已经是个国事崩坏的烂摊子,这些年他苦苦挣扎着,结果只使大明江山延长了十七年,却不见梦中的中兴。想到十几年中日里想夜里梦的想要成为大明的“中兴之主”,而现在竟然丢掉了祖宗的江山,不觉叹口气说:
“十七年……不曾想最后一切成空啊!”
好像大梦初醒的崇祯,再也没有发出无用的控诉,也不再痛哭了,叹息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带着王承恩离开了煤山主峰,往东下山。又过了两个亭子,又走了大约三丈远,下山的路径断了。这是一条年久失修的山间小路,他来到了一株槐树的下边,这里看不到奉先殿,也看不到太庙。
“就在这吧!”
崇祯说了一句,随即叫王承恩把布带绑在槐树枝上,他又吩咐道:
“系向南的枝上就好!”
向南的横枝比较粗壮,只有一人多高,在那自缢比较方便,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同王承恩都同时想到了南京,想到了高皇帝的孝陵就在南京。但谁都没有说话,还有什么面目面对祖宗呢?
无颜面对祖宗啊!
惨然一笑,崇祯叹息道。
“今日亡国,实在是天意,非朕之罪。十七年惨淡经营,总想中兴。可气数已尽,处处事与愿违,无力挽回。十七年的中兴之愿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心中十分悲痛的王承恩,并未做声,只是从荒草中找来几块石块垫脚,替皇帝将布带绑在向南的槐树枝上,又解下自己的腰间衣带,在旁边另一株树上上绑好另一个上吊的绳套。
做好了这些准备后,他向皇帝躬身问道:
“皇爷还有何吩咐?”
崇祯摇摇头,惨笑道:
“没有事了。皇后在等着,朕该走了。”
对于死崇洋并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多余的话需要倾吐,而且他知道“贼兵”已经占领了皇城,他们很快就会来搜煤山,万万不能再耽误了,要是落到他们的手中,可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神情镇静的崇祯走到槐树旁,手扶树身,登上了垫脚的砖堆。他拉一拉布带,觉得很牢,正要上吊,王承恩哭泣道:
“皇爷,让奴婢为皇爷理理一下头发!”
“算了,让头发披在面上好啦。朕无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任由头发披散于面前的崇祯,想了想他又取出笔,沾着墨在衣袍上写道。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写下这个绝笔后,崇祯又一次看着京城,在心里念着,但愿贼寇能不伤我百姓一人,不伤我百姓一人……
接着他就将头插进布带中,然后他的双手抓着布环,只要他的脚蹬倒砖堆,身体就会落了下来,剩下的一切只需要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在皇帝准备自缢时,满眼是泪的王承恩向皇帝叩头道。
“皇爷,请圣驾稍等片刻,容奴婢随驾前去!”
这一瞬间,雨停了,风止了。
鸟儿不鸣,树枝不动。
煤山一如平日一样,静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