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整个天地随着太阳的落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哪怕是宛城这样的大城池,到了夜间,也只能在城墙上一排排火把处寻找到一丝丝光亮。
前线的战事已经基本上落下了帷幕,但宛城这边,显然还没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守夜的士卒在例行公事的巡查之后,也在城墙上昏昏欲睡,前线的战事,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三万大军,就算败也不可能败的这么快。
昏昏欲睡的士卒,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负责巡夜的是张勋手下一名亲信将领,颇有些能力,此刻听到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带着两名亲卫爬上了女墙,隔着城墙跺朝城下看去。
城墙下,杂乱的脚步声中,掺杂着几支火把,明灭不定的火光下,依稀能够看到对方穿着的是南阳军的军服,只是看样子有些狼狈,人数也不多,只有百来号人。
“城下何人!?”将领站起身来,手中提了一面盾牌,皱眉喝道。
“在下南阳太守李严!”城池下,李严让人将火把放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样貌照亮一些。
他的形容有些狼狈,头盔折了一角,身上的铠甲也多有破损,脸色苍白。
将领微微皱了皱眉,李严这个名字以前不怎么熟悉,但最近几天可常听张勋提起,是个人才,虽然没有见过,但那一口地道的南阳口音,应该查不了。
“原来是李县令,不知县令何以至此?”将领疑惑的看向李严,皱眉问道,李严现在的样子,显然都是一群残兵败将。
“舞阳已失,城中八百将士加上四千民兵,几乎全军覆没!”李严苦涩的抬头看向城墙上方,涩声道:“非是在下不尽力,只是朝廷兵势汹汹,我军援军又迟迟未到,实难以回天,只得带着这些残存将士,遁走山林,逃回宛城,祈求张将军援助,舞阳不可有失!”
李严的话,颇有些凄凉,以八百之众对抗朝廷数万精锐之师,能够守到现在,可说是已经尽了全力,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借八百将士,就算加上四千民兵,也难挡大势,那种悲凉、苦闷的情绪,透过声音传达到众人耳中,顿时让人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之感,看向李严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同情。
“李县令有所不知,将军昨夜已经发兵,今日清晨,应该已经抵达舞阳一代,只是县令却遁走山林,与大军错开了。”守城将领叹息一声,摇头叹道。
造化弄人,若是张勋早走两天,舞阳未失,也不至于如此,但南阳境内世家不断作乱,使得张勋腾不出手来,一直拖到昨天,致使失去了救援舞阳的最佳时机,事到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原来如此,可惜……可惜……”李严闻言,喃喃的说了两声,随即双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县尊!”几名将士连忙扶住李严的身体,一名看起来应该是县尉的人来到城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嘶吼道:“求将军开门,为我家县尊找一位郎中,他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关中口音?”守城将领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这名县尉:“本将军记得,舞阳县尉乃是育阳人士,你是何人?”
“末将乃上雒人士,来南阳已有三年,前任县尉已经战死,末将是被县尊破格提拔。”那县尉嘶声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年月,天下动荡,当年关中有董卓、李郭之乱,大量关中人士迁往南阳,军中有关中人,并不奇怪,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南阳守备空虚,也怪不得那南阳县尉生疑。
“求将军开门,我家县尊真的已经尽力了,朝廷两万大军兵围舞阳,我家县尊一面发动百姓,一面亲临战阵,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求将军开恩,放我家县尊进去,末将给您磕头了。”说完,竟是真的开始嘭嘭嘭的磕头,那声音,就算在城墙上也听得分外清晰。
县尉身后,那百余名残军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县尉身后,一股莫名的悲凉气氛让城头清醒过来的守城将士莫名的发酸。
“将军,要不……”一名校尉来到守将身边,看了看城下跪了一片的将士,有些不忍的道。
“将军走前有过严令,任何人来,夜里都不得开城。”守将摇了摇头,他也同情这些人,只是他有军令在身,而且夜间视线受阻,能够看到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儿,不用太原,城外一箭之地,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片未知,一旦开城,附近若有敌军,很容易遭到偷袭。
宛城可是南阳重镇,一旦失陷,整个南阳以北的城池,就都算是完了,而那样一来,南阳兵马跟袁术那边就算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将军未免太谨慎了些!”校尉摇了摇头,看向城门下的舞阳残兵,叹息道:“虽然前线战报还未传来,但太守此番几乎调动了南阳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那朝廷大军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杀到这里来,若只是小股部队,我城中还有三千守军,何必怕他?”
守将闻言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军令如山,他不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