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丫头想了起来,对面的姑娘自称大姐,自家小姐弄错了,看她生得好,她们说又有笛子,把她当成二妹。
本城的姑娘自成一帮,约好沈沐麟的亲事只能定在本城。外地来的,合着伙儿打出。才有今天这样的举动,又碰上这样一个大钉子。
加寿后面跳出的男人,不用问是护主心切的天豹。天豹一巴掌有意又狠又重,再看面前骂的人,果然乖乖全住了嘴。
天豹继续冷笑,散发一身的寒厉出来。“哇!”有几个姑娘让他吓哭。
“天豹,回来吧。”加寿把他叫回来,还是执瑜来说话。
执瑜绷紧胖脸儿,对沈沐麟道:“这些全是你的相好?”
沈沐麟吓一跳:“不是,只是本城的邻居。”
执瑜恨声:“接下来我们说话也好,比试也好,让她们住嘴!有哪一个再敢乱插话乱说的,”眼睛左看右看,想找个厉害的比划出来。却见到这一会儿鸟寂山林,没有猎物可以打。不远处,一个仓皇的丫头带了几个大汉过来。
大汉们没有到,先强横的嚷嚷:“什么人敢惊扰我家小姐,在哪里在哪里?”
执瑜有了主意,一抬手,箭矢上了弓弦。沈沐麟看出来他的用意,他对这些人有好感,又知道高家在这里算横行。怕执瑜刚到这里就惹事,忙阻止道:“别射,那是人命!”
“嗖!”
只一声,执瑜已开了弓。
数枝箭矢天女散花般离去,从大汉们的发髻上穿了过去,又飞上一会儿落到地上。
孔小青欢呼:“好哟,”快快的跑出去捡箭。
元皓大叫:“好哟。”把个小手拍得震天响。
大汉们原地怔住,头发慢慢的散落下来。有一个人见到不妙,转身就去寻人。执瑜并不管他,由着他去了。转身来,对沈沐麟认认真真的道:“我家二妹有把好笛子,特地来寻你会笛声。听你说笛子随身带着是吗?”
沈沐麟取出来,一汪碧水似的碧玉笛,盈润映出他白玉似的手掌。
执瑜畅快的笑了,喜欢的不能自己,忘记和加寿总是争宠来着,回身叫她,也叫别人:“大姐,二弟,战哥儿,快来看啊,大路快来,看看笛子。”
大家一拥而上,把沈沐麟围住。禇大路为香姐儿喜欢,咧开小嘴儿:“成啊,这就比吧。”
加寿笑道:“三妹已回去请二妹了。麟哥儿,你且等上一会儿。”
沈沐麟点头说好。
高姑娘哭了,这一行人厉害,刚才射穿发髻的人就是她家下人。但可能会失去沈沐麟让她忘记害怕,泣道:“沐麟,不要会。”
沈沐麟对她冷淡:“每回有人来会我,你们就这样,真烦人不是?难道你们不知道,先生走的时候对我说,能会我笛声的,才是我的知音人。又说笛子成双对,让我多会笛声。你既不愿意看,回家去吧。”
高姑娘又不肯走,只悄悄的叮嘱丫头:“沈叔父邀约大家游春,他们在山头那边呢,父母亲全在那里,快去请来为我作主张。”她自己呢,守着沈沐麟寸步不离。
……
第一声笛声出来,是在一刻钟以后。加福陪着香姐儿边行边吹,袁训等人跟在后面。
香姐儿让加福催着新换了衣裳,加福一回来就道:“了不得了,二姐,有人欺负我们呢,说他会吹笛,战哥儿不会,让他一顿挖苦,正在那里生气,让我寻你。说好好的打扮了,二姐去压他。”
香姐儿纳闷:“为什么要好好打扮,我新上身的细布春裳,是我喜欢的颜色。”
加福故意道:“她生得好呀,她以为她生得好,好孩子正同她比着呢,也让我请二姐去,先压她笛子,再比衣裳。”
香姐儿没有办法,宝珠又把衣裳取出来,一套百花瑞草的新衣裳,又有诸般首饰和脂粉。香姐儿奇怪:“爹爹每每说不肯留下无用的东西,母亲却带着这些。”
宝珠找个理由解释,亲手给女儿装扮好。还没有离开营地,加福就催促:“吹起来吧,只怕那里已经让她在上风头上。”
悠扬笛声,香姐儿边行边吹。
……
好似白云在天上悠游,看得人心旷神怡。好似春风中头一抹绽放的芬芳,花没有全开,妍态半露,沁香轻而难求。
又好似月下最动人的一缕幽思,诉说着千里行人万里白霜。
沈沐麟先听到,嘴角噙上笑容。潜意识里,他认为这个人的笛声可以与他般配。笛子本在手里,是不由自主的放到唇边,又一道笛声由他这里发出。
不远处,沈渭为首带着人过来。高大人收到丫头的话,担心女儿受欺负,催着沈渭快走:“沈大人,只怕孩子们遇上麻烦。”
沈渭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袁训,丫头回话并不清楚。但他有感觉,那沸腾在身子里游走的兴奋,让他不肯走快,不愿意放高大人早早过去打扰。
暗想,是与不是,都慢点儿有什么?
他徐徐地劝解状:“高大人,孩子们玩耍,哪有不生气的。你看今儿天气好,景色好。我约你们出来是为了玩,我们去到,他们只怕玩的拘束。”
回话的丫头急道:“沈大人,来了外路人。”
沈渭呵呵:“不是我夸口,我儿子的箭法,在本地难寻对手。几个外路人,就是世外高人不成?”
高大人觉得有道理,他想和沈家成亲事,这当父母的不答应,自然要让孩子们多相处,沈沐麟一旦答应,沈大人只得让步吧?
就放慢步子,直到听见笛声。
两道笛声,你扬我抑,你兴我潜。似山林里有两只快乐的鸟儿,寻到了伴侣又互相作伴的心喜难禁,发出的愉悦鸣声。
在这声音里,天是好的,乌云永远不在。地是好的,花草永远茂盛。行人是好的,姿态永远曼妙。心情是好的,飞扬永在心中。
同行的人都生出闲逸之态,有人陶醉有人迷。
这个时候,独沈大人变了,焦急在沈渭面上一扫而过,他加快了步子。高大人刚道:“咦,沈大人你走的太快?”身后高夫人也道:“沈夫人,你为什么哭?”
小沈夫人出自京中世家,也通音律。虽然她从没有听过香姐儿那一段乐声,但却听得懂,这是佳禄到了。
太后打发出来的女先生,说两段笛声天下难寻别的对子。凡有契合的,只能是佳禄的笛声。
沈夫人泪流满面,瞬间又泪落如雨。不知不觉中,她也加快了步子,很快把沈渭追上。
高大人等莫明其妙,心想让慢的也是你,如今慢的也是你们,只能跟上。
双方都看到对方的地方,见一行人簇拥着姑娘过来。头一眼,高姑娘如遭雷击。她留在身边的丫头嘀咕:“她生得不错。”高姑娘没有听到,她看的只是姑娘手中的短笛。
碧绿的,润润的。虽然离得还远,但只一眼,高姑娘确定这和沐麟的几乎相同。
如果离得近了,她更能看出两个笛子出于一块玉石。但只是这样,已让高姑娘快要崩溃。
“别吹了!”她承受不住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笛声停下来,却不是因为她的话。沈沐麟怔忡地看向对面来的姑娘,见她生得如彩云堆月,月本荣华,加上彩云更添璀璨。
她有雪白柔嫩的肌肤,还没有到眼前,已能感受到细如花瓣,让人只想掬于手中。
她黑宝石似的眼睛里,也有一捧疑问。
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你看向我,我看向你,就此凝住。
在他们的身后,袁训宝珠露出笑容,加寿则对太子低低解释,齐王听的也露出笑容。沈渭则大步走过来,越过儿子时也没有看他,笔直盯着那日光灿烂般的面容,忠毅侯袁训。
袁训也走了出来,十数步远时,张开了手臂,哈哈一声大笑:“小沈!”下面的话没有出来,泪水滑落几滴。
“小袁!”沈渭嗓音沙哑,一样有了泪水。
两个人紧走几步,重重拥抱在一起。
“你这个家伙,你总算来了,”沈渭像个孩子似的大叫着,捶击着袁训后背。
袁训也不客气,拍打着沈渭肩头。
“啊,嗬嗬,”这一片立即充满他们的大笑大叫声。
“你还没有老?”沈渭大笑
“没老,你看不顺眼吗?”袁训笑骂。
“想你高位呆久了,我为你闲担一把心而已。”
高大人等面面相觑,互相道:“这来的是谁?”高夫人却沉下脸,指给高大人看:“你看沈夫人?”
宝珠是男装,沈夫人和她抱在一起,翻来覆去的激动的不行。高夫人皱眉:“这来的不是一般人?”
“父亲!”高姑娘扑上来大哭:“她的笛子,她的笛子!”
高大人一听就耳朵疼:“成天她的笛子,有笛子的也太多。别再大惊小怪,她的笛子有什么好的……”一眼望去,他也愣住。
香姐儿更是惊骇,看一眼自己的短笛,再看一眼对方的。和沈沐麟大眼瞪小眼时,沈渭拖着袁训过来,一指儿子,沈渭再次用恨不能全天下听得到的嗓音道:“你女婿,看看,生得好不好?”
又对儿子笑:“沐麟,你岳父到了。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你岳父很疼你。”
高姑娘扑通摔坐到地上,高大人夫妻呆若木鸡。
无数片段的回忆涌到沈沐麟脑海中,他没有叫岳父,而是对着香姐儿面如土色:“小古怪!”
“吓!丑八怪!”香姐儿也失声。
“吓!”两个人又跟小时候一样,相对一个照面儿,就转身要跑。
“站住!”沈渭和袁训一起怒了。
沈渭斥责儿子:“你媳妇儿到了,不去见礼,你跑什么!”袁训也骂女儿:“放肆!越大越不像话!大家伙儿赶这些路送你见女婿,你辜负得起!”
梁山老王乐了:“亲家,我说他这样赶路有古怪不是?”镇南老王也笑道:“你眼睛尖。”
场中,沈沐麟涨红了脸,香姐儿涨红了脸。忽然香姐儿哭了,对着父亲跺脚:“他是谁?为什么让我见他?”
“是你女婿!”萧战挺身而出,代岳父教训的架势。恨的加寿把他揪到一旁:“再捣乱,我给你一顿狠的。”把他衣角交给元皓:“看好了他,不能乱走动。”
“是你女婿!”袁训对女儿斩钉截铁。随后,看向沈沐麟有了温和:“沐麟,不会把岳父也忘记了吧?”
沈沐麟摇一摇头:“岳父,我记起了您。”袁训含笑到他身边,仔细地看了看他,笑道:“好小子,越发的出息。”又看他的弓箭:“不愧是我们家的人,这弓箭有分量。”
沈沐麟觉得话里有话,仰面要问时,旁边有一个人拜倒:“见过表公子。”
沈沐麟吃惊:“龙师傅?”这个人是他弓箭师傅,说名叫龙十七。
袁训扶起他,一看就是认识的:“十七叔,有劳你辛苦这一场。”
沈沐麟闷的太难过,吃吃地道:“岳父,你们认得?”
龙十七对他笑容满面:“小姑爷,我真名吴勇,是先辅国公府中弓箭手,我排名十七!先辅国公去世以后,我跟随老辅国公!我龙家箭法天下闻名,从不传外,至表公子这一代以前,亦不传女婿。”
对袁训看一眼,再次确定他是自己口中的表公子。龙十七笑道:“表公子疼爱姑爷,去信老国公,老国公应允,龙家箭法在这一代里才流到姑爷手中。小姑爷,您还不谢谢岳父吗?要知道我龙家的箭法威震沙场数代,当年的梁山老王也是佩服的。”
在人后面的梁山老王怒哼一声。
沈沐麟结结实实更呆住:“威震沙场?”高大人等再次呆的更厉害。
“沐麟,”沈夫人擦拭着泪水,手里还舍不得放开宝珠,一起过来。沈夫人又得意又止不住泪:“你大了,要知好与歹。为你和佳禄的亲事,长辈操碎了心,太后为你操碎了心啊。”
“太后?”沈沐麟更是糊涂。
沈夫人一五一十告诉他:“送你笛子的女先生,本是太后宫里的女官儿,太后面前最心爱的一个。为了你和佳禄,把她打发来教你。”又抓起儿子佩的青线配水红色鱼儿,再一指香姐儿:“佳禄也有一个,你们两个用的东西,一直成双成对,是你岳母亲手所做。沐麟,你要听话才是,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长辈眼里最好的一对啊。”
沈沐麟茫然,沈渭也过来对他点头,袁训宝珠更是笑中承认。在香姐儿的呜呜哭声中,沈沐麟支支吾吾:“可是,小古怪不喜欢我。”
“是你不喜欢我。”香姐儿反驳。
她哭的如一枝梨花带露珠,让人只生怜爱。沈沐麟垂下头:“我没有吧,我记得的,就是你叫我丑八怪。”
“你也叫她小古怪不是。”加寿帮着妹妹说话,萧战嘀咕:“小古怪不是他起的名字。”加福把他也推开,也来帮腔:“你以前对二姐也不好,”
沈沐麟也认出来她:“你是加福?”
加福笑眯眯:“是我呀。”
沈沐麟一旦回魂,机灵不少:“你比我小呢,你怎么知道我对她不好来着?”
萧战抱起绊住他腿的元皓:“我们就是知道,就是知道怎么了?”萧战长长的叹气:“天可怜我,你认了吧。你认下小古怪,以后她再不是我的大麻烦。”
袁训也皱眉:“你这又是什么疯话?”
萧战苦着脸儿:“岳父,从小到大,我们天天让沈沐麟害死。小古怪没有人陪,我们得陪她。小古怪不高兴了,我们得哄她。我早就觉得不对,她有女婿,为什么还要我辛苦,这一天我总算等到,”
一手抱着表弟,另一只手在沈沐麟肩头上一拍:“从此以后,别再打扰我。我容易吗?我代你陪了这几年,把我累的,我是见天儿的辛苦…。”
“快走开吧,”执瑜执璞来揪萧战。
“快走开吧,讨嫌。”加寿气呼呼,香姐儿气的也不哭了,给萧战一个白眼儿接着一个白眼儿。
萧战边让推着,边还止不住贫嘴:“哎,我说真的。快接走你家的人吧,别再纠缠我,我分身乏术……”
“战哥儿,你跟以前一模一样,”沈沐麟脑海里也想了起来,以前有个战哥儿,就是这样的讨人嫌。
“来来来,小夫妻见个面儿吧。”沈夫人拉起儿子,对着香姐儿走去。沈沐麟和香姐儿泪眼相对泪眼,再次又红了脸儿。
“通!”,有一个人倒下来,高姑娘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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