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转水转的,并不只有仇恨。潺潺涓流的好人和好心地,遇到的应该更多。
就像此时,这位令得别人慕名前来的名医,他一丝不苟的向香姐儿致以敬意,他认承的也只是香姐儿曾做过的好事情。
香姐儿在这举动之下,涨红了脸,不知所措上来。
“我没有做什么,就是……”香姐儿喃喃。
邳先生又下了第二礼:“禄二爷客气,容邳某为天下所有诚心行医的人,再向禄二爷道声谢。二爷虽然还不是医门中人,但仁心仁术已走遍天下。医者,就应该是这样的心。”
“呃,主要是章太医吩咐,主要是我家许多人手帮忙,京中诸名媛解囊相助,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香姐儿稳住自己,谈吐上恢复落落。
如实的谈论疫病的差使,是大姐出面,京中众闺阁女捐助许多银两。是家中二位伯娘谢氏石氏,还有书慧表姐,凝念表姐为之奔走。
“还有太上皇太后,和皇上皇后,不然搬不动章太医时时出城。”香姐儿还是很喜欢,但愈发把别人的好处说得点滴俱在。
邳先生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笑道:“敢问禄二爷芳龄?”
“我九岁了。”香姐儿喜笑颜开,显然这个年纪让她觉得美好。但她美好的原因是什么呢:“去年我还跟加福一个年纪,”加福闻言笑眯眯。
“明年我就跟哥哥一样年纪。”执瑜执璞闻言笑眯眯。
“等到大后年,我就是大姐今年的年纪。”
加寿闻言笑眯眯:“二妹,你跟我今年一般儿大的时候,出落的就更好。”
“谢谢大姐,我们家里呀,大姐最好,三妹最好,战哥儿最不好。”香姐儿笑盈盈。
萧战粗声大气:“不要你说我。”一个白眼儿过来,加寿帮着二妹,姐妹两个白眼儿还过来。加福笑眯眯。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让邳先生看得大乐,第三个白眼儿过来,元皓原本在中间,这个时候挤出来,胖身子站到香姐儿身边,扯住香姐儿手,拍拍胖胸脯:“还有我,我生得好。”
镇南老王开怀大笑:“哈哈,哪里也少不了你。”
胖元皓是一看就伶俐可爱的孩子,邳先生对他眨眨眼。适才香姐儿已介绍过这是表弟,忠毅侯的亲戚又全是富贵中人,邳先生明智的不过问这胖孩子身份,知道贵人出行对他也没有过多好处,和香姐儿回到正题。
他还有第三拜呢,潇洒又是一个躬身,邳先生笑道:“这一礼为我昨天撵走你们的家人,为我上午撵走这位小爷,”萧战忙挤出来,露脸儿的事情,战哥从来要占先:“是我是我。”
邳先生对他笑笑,眸光重回到香姐儿身上:“为我没能早接待禄二爷,致歉吧。”
香姐儿更加的冷静,欠下身子,虽然是男装,但根深蒂固的是姑娘礼节,拜下三拜:“多谢先生夸赞,实不敢当。还要多谢先生,”到这个时候还用细问邳先生他答应或者不答应吗?香姐儿只凝神对他笑意盎然望上一望,就心中有底气,开心地道:“谢先生答应教我。”
“娟娘,”邳先生往里面唤人。
“先生且慢,我还有话要说。”香姐儿叫住他。
邳先生就等待着,香姐儿目光在大姐三妹等跟出来的女眷面上流连过,别说姐妹们是相亲相爱的,母亲是可敬的,姨妈是母亲的亲戚,就是梅英和红花,也是家中可以信赖的人。
香姐儿主意已定,燕子呢喃般难以出口似的神态,但话语清晰有力:“我们来学的不是一个人,针灸要认穴位,女师傅难寻。一家人陪着我过来,母亲、姨妈和姐妹们学一学,可以自医防疾。梅英姑姑和红花姑姑,奶妈们学上一学,可以侍候曾祖母、祖母和母亲。”
对自己的奶妈一瞥:“奶妈有个天气干燥就咳的病根儿,”
她的奶妈红了眼圈,劝她道:“好姑娘,我奶你一场,你心里有我,这辈子足了。这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别为难医生吧,难为他认得你,肯教你,就夫人和姨太太,姑娘们学学吧。”梅英和红花也是这样说。
好孩子小心而无声的走到香姐儿身边,握住她的衣角,又欢喜又为二表姐的慷慨而骄傲自豪,又似这样就紧跟表姐。
她的父母亲,玉珠夫妻自从发现女儿不是他们想像中的自高自大以后,又出门在外,视线时常在她身上。见她那很好学的小模样儿,玉珠嘴角往上勾着,笑得也有骄傲自豪出来。
这个孩子,是她的亲生好女儿。
随后,玉珠意识到香姐儿说话的意思,鉴于邳先生名头儿太大,从进到这城里和见到他以后,行为举止也证实这位先生不是虚名声,得到香姐儿提名的玉珠狠狠的激动了。
香姐儿能想到姨妈,姨妈更要想到香姐儿才是。玉珠也走出来,对香姐儿轻轻地笑:“二妹,不要为难邳先生,让你母亲带着姐妹们陪着你好好的学吧,侥幸的好孩子能带上,那是万千之喜。”
五岁的好孩子听得懂这话,难得的附合母亲一回,点动小脑袋:“嗯,表姐带上我真好。”
香姐儿对她们妙目流盼,却没有回话。只对着邳先生希冀的望去,轻声对他道:“先生,我们来的是一家子人。”
邳先生打量这一家子人,有高有低有老有少,但人人身上拥有相似的一种东西——说不出来的和谐。把他们包围成百看百顺眼的一个整体。
哪怕他们之间的身份不对等,但就是握一把干将莫邪,也不能分开。
邳先生把这个难题交给身后的人:“娟娘,教的人是你,你看呢?”
大家这才看到不知何时,有个青衣妇人站在一旁。娟娘对香姐儿也是格外亲切:“既然这是禄二爷,她的家人也必然不凡。天下得病的人有多多少,能及时得到医治是行善的事情。一个人也是教,十个人也是教,不过人过于的多,指点难免疏忽。而且禄二爷您莫怪,您那信上言明只学三天,我也只能教您三天。”
香姐儿喜动颜色:“三天就很好,您教我认穴位,下针的事情,章太医说他教我。”
娟娘抿唇微笑:“就是这样,认穴位才是主要的。下针及病人愈后,男医生处也可以问得。”抬起脸儿,默默的应该点一遍人数,重新道:“夫人小姐们跟我学三天,这三天里吃住全在我这后院子里。奶妈和管家娘子们,最后一天来学些养生的法子,也就是了。不然,我也教不过来。”
大家一起大喜,纷纷道:“就是这样。”
梅英红花想能学一点儿皮毛,不说侍候差使,自家先是有用的。奶妈们能奶姑娘,亦是千挑万选的忠心人。想着会上一星半点的,跟着寿姑娘在宫里可挡风雨,跟着禄二爷可以再当治病差使,跟着加福姑娘出兵放马,可抵一个军医使用。
在大宅门里,多一手儿医术有用的地方不少,玉珠兴奋的红了面容。宝珠却牵挂丈夫,对女儿们道:“母亲跟你们去了却是好,但爹爹和一家人的饮食怎么办?”
背后让轻轻一推,袁训小声先道:“多陪陪吧,还能陪几年。”再略提嗓音,拿出当丈夫的吩咐口吻:“孩子们要你去,就去吧。”
梁山老王随后笑道:“我们吃酒楼,这里到处药膳,我早就犯馋了。”镇南老王也笑道:“多少好小吃,我早就想吃上一回。夫人且去吧,这样我们路上也多一个医生,这该多好。”
宝珠从袁训说话就听了进去,女儿们加寿十二岁,香姐儿九岁,加福八岁,说一声成亲,几年光景眨眼儿过去,从此不在父母身边。宝珠不再多说,谢过老王,女儿们欢声中,宝珠让孩子们簇拥起来。
这一个也不能少的场面,让娟娘也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她回过神,提醒道:“今儿虽晚也可以开课,请搬来铺盖,或者用我们的铺盖?倒是干净。”
梅英红花和奶妈们今天不学,齐声道:“我们这就去搬来,请夫人姑娘们先行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