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不排除有性子大奸大恶之人,但赶考的本性上面,没有几个打算得官以后与人作对才升官。这是官场上沾染而来,骄纵被讨好和讨好别人,一一养成后来习性。”袁训说得不无惋惜。
严御史严大人敢和常家争官职,本司当差上有他拿得出手的地方。本还可以为官几年,却因一场嫉妒害了自己性命。
萧战是祖父精心培养,闻言举一反三,铜铃眼睛闪动几下,说出一通让袁训欣慰的话:“岳父放心,我懂您的意思。我是大元帅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纵容不该纵容的人,也会原谅该原谅的人。岳父您说的,不就是从天性上来说,都不坏。沾染官场以后,也不见得不能改。我会记住的。”
袁训笑吟吟:“所以眼下这种,不要去理会严大公子。他真的举动痕迹多,更不用你去理会,刑部自会寻上他。但你也要牢牢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意味一切大意。今天你打他,大快我心。但再去他家里寻事情,万一让他抓到把柄,我可要担心你了。再说,反过来想,严大公子为的是升官,寻我报父仇你也知道不是我害死的。这是他自己想差,未必没有改正想对的时候。你刚才说能原谅可以原谅的人,我大放心。”
举手作个翻动的手势:“你遇事反过来多想想。”
萧战撇个嘴儿,因为他明天一早还要对付严大公子严大人,同时还有一件事情,令萧战很爱听袁训的话,却也没再次叫好。
“岳父,”他委屈的叫上一声。
“说。”袁训柔声。
“您说的有道理,陆中修,”觑觑岳父神色,小王爷改口:“户部陆大人今天不肯再和严大人同流合污,应该是他知错已改。严大人家里,我不打他家的喜鹊,却准备好明天让他不痛快一回,已着人去安排,我不伤人,不是我露面羞辱他,现在说收回也不便,您得容我做过这一回再摆大度量。”
袁训云淡风轻:“对你提点,不是让你变成忍气吞声。他真的让你不舒服,何必忍着。你不是笨孩子,听到个善字,就一味的任人欺负。听到个抗字,就弄成凶神恶煞。依你,你是本性,我也喜欢。”
萧战有些高兴,索性的一吐为快:“但我再反过来想事情,也想不通您为什么要定柳云若?”
袁训万万没想到萧战会反对,沉吟不语着,萧战滔滔不绝说下去:“他不喜欢加喜?他自己说的。他不听父亲的,这人不行。他生得不如我可靠,小白脸儿的怎么能放心?再说会对加喜一心一意吗?我不答应他当小女婿!”
“哈哈哈哈……”袁训不顾打破诏狱里安静,放声大笑:“这最后一句才是你的心思吧?你不再是小女婿,所以就看他不顺眼。以我来看,就定的不是云若,是个别人,抢你的小女婿地位,你也一样是个看不上他。”
萧战还不肯就承认,巴巴儿地又争辩:“主要是这亲事定的没有人喜欢不是吗?他害得您在这里住着,还不知道过来认错,再说加喜没说喜欢他?……”
袁训笑意盎然,悄声道:“我把弓箭教给他。”
萧战的语声嘎然而止,面有怔忡片刻,结结巴巴道:“那……那……先这样吧……”看神色还想不服气,但人骨子里透出大失所望。
“战哥,”袁训轻轻的唤他。
萧战可怜兮兮看过来。
见岳父满面疼爱:“今天酒菜不错,谢谢你,你是个好女婿。”
来自岳父的夸奖,让小王爷得一星半点颜色就开大染坊的能力骤然暴涨,适才的沮丧顿时溜走,反对柳云若的信心大增,因为不管怎么想,他都不是个好女婿,要他能擦地还是擦桌子?
萧战眉飞色舞:“岳父不用客气,我本来就是个好女婿,一切女婿不如我?呃,太子哥哥除外。而且我大了,所以家里的事我有份说话。柳云若亲口说的,他不要定加喜,怨不得我不答应。加喜的亲事,本就家里人人有份说话是不是?”
袁训忍笑答应:“加喜的亲事,你可以有发言权。”
“多谢岳父,只要他有一点儿让我不满意,我就可以不答应,我就不会答应!”萧战昂着头,得意洋洋重回到一惯嚣张的黑脸上。
又请袁训吃一回瓜果,让人寻狱卒打开门,送一大盆热水进来请袁训洗浴,他自己寻间空屋子,放下热水也洗上一回。
回来酒楼的人已收走酒席,并且把窗外地方打扫干净。小王爷钻到纱帐里睡觉,夏夜并不会冻到,反而凉风习习中,能陪伴岳父的他心情愉悦。
心情一好,想的就好。
小女婿这事儿,哼!
小白脸儿别想当!
小王爷这样想的时候,忘记一墙之隔,他的岳父是本朝有名的美男子之一,也是一个小白脸儿。
……
街上打着二更梆声,陆中修敲开丁家的门:“见丁尚书。”
家人领他进去,没一会儿丁前出来,跟去年相比,五官更紧绷,态度跟铁板似的放不开。
陆中修没多看,开门见山地道:“新臣们今天倒运,我衙门里走了两个,丢下公事,我安排到现在,想想,还是来见见你。”
丁前淡淡:“我衙门里也走了两个。”
“老严的儿子见我,说我跟他一起再起风波,我拒绝了,来知会你,你也不要跟他掺和。他上午知会我,我懒得理他。果然,到下午消息出来,原来是袁柳定亲才出的这祸事。这事情来得快,平息的也会快。咱们安心当官吧。”
陆中修叹息。
在去年他还以为皇帝重视新臣,在今天,上午撵走一批,下午又打发走一批,下午还把年青的镇南王,皇帝心爱的妹婿也当众骂上一顿。说王世子萧元皓教导的不好,上午在御书房外面蹦哒要求情。
随后,把镇南王得力的一批军官,是大家都知道的镇南王心腹,尽数撵出京都,明旨是去梁山王军中待命,由梁山王安排官职。
从繁华京都去塞外军营,就没拿掉官职,也是降职,何况全空身子走人。
这举动极大安抚老臣的心,陆中修更是后悔莫及。这表示皇上心里看重老臣不变,而他一直想歪。如果他在梁山王大捷中哪怕有一点儿拥护,梁山王大捷的荣耀,他陆大人也就有份。
而面前的丁大人,也就不会从此不举。因为不举,弄得他不到一年面相老了不止十岁,以前诙谐总有,现在是板正的跟墙角里砖似的。
由不举由同情丁前,也有同朝相交多年的情意在,陆中修没回家,先到丁家来说说。
丁前说严大公子严大人也找过他,他也不兜揽。陆中修放心,告辞出门。
进家门,夫人儿子没睡等候。陆长荣兴冲冲:“父亲,袁家也有今天,天天看他们脸色,现在轮到我笑话他。”
“你省省吧,袁家是怎么对咱们家里的?小王爷上门来吵架。之后呢,是夜巡明显亏待了你,还是为父我受到排挤?都没有不是。你要还他,也找个尊贵出身的几岁孩子上门去吵吧,比他年纪大的,或者是你去了,那都丢人啊。”
陆长荣搔头:“这倒也是,他们家也没怎么着咱们。只有黄大人死的惨。”
陆中修沉下脸:“说到他家,岂不想到一件事情?黄家的女儿本是为父亲求情去的,结果有点儿不顺,就寻短见!这事情正好提点你,你长大成人路上,可别学她。”
陆长荣说好,又陪笑:“还有云若真气人,儿子也不想和云若好了,难怪他去年在袁家打了我,原来他早就是袁家的女婿。”
“那又何必?你们好了有几年不是?他当谁家女婿与朋友相交有什么关系?再说太后皇上还不答应,再说柳家又不是跟咱们家的大仇人结亲家。”
陆长荣大吃一惊,颤声道:“袁家难道不算咱们家的仇人吗?虽然没怎么着咱们家,但忠毅侯在御前险些打了父亲?”
“不算,那是为公事,没有结仇气。”陆中修面无表情说过,命儿子早睡,以后依就和柳云若夜巡不改,陆夫人接住他,夫妻进房。
…。
宫灯照射出晕红光芒,上面雕刻的花鸟随夜风轻动,栩栩如生有如身在林中。
精美的器具应该让主人心宽体畅,但也许因为这主人富有天下是皇帝,宫灯旁的他眉头紧锁,没有一点儿喜悦之色。
别人可能以为他一天打发走新臣好些,还在和新臣们生气。但皇帝想的,却是去不去母后宫里?去不去说上一声?
把表弟锁拿下狱,游街般过市,皇帝不但没有先行知会太后,而且一天下来,没有去面见太后有所安抚。
太后,也没有打发人来问他,好似默许这事情的沉默,让皇帝隐有不安。
表弟,是太后旧年不知真病假病时,有个遗言出来,托给皇帝的人。皇帝当时亦承诺,永不伤袁训性命。
下诏狱待审,并不是伤性命。但以太后留遗言都会有袁训在,却对袁训下狱不闻不问好似没有听到,皇帝只能认为母后在生气,所以不来见自己。
这是临睡的时候,皇帝闲下来,这事情飘上心头。
去解释吗?万一母子争执,对皇帝的起居言行记录上将有一笔。
还是不去解释?又不确定太后是不是睡得安。
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有人回话:“回皇上,冷捕头求见。”夜深无事不会进来,皇帝一怔:“宣。”
冷捕头踩着宫灯长长的影子进来,整理过的衣上似还有混乱。
“回皇上,他真的出现了!”
他没有提名提姓,皇帝也一听就懂,眉头骤耸,俯身疾问:“在哪里出现?”
“从魏家出来,如臣所想,直奔诏狱,看他的意思,是想丢点儿东西进去,臣不会再容他出手,把他先行惊动。”
皇帝有些紧张:“忠毅侯没事吧?”
“臣没有容他进诏狱,诏狱里还有梁山王府小王爷在,出手射伤他一个手下。臣依前筹划,把他依然撵回魏家。魏行官职在身,不会容他在魏家附近撒播疫病。林允文藏身于魏家,周遭相对安全。”
皇帝愁眉不展:“魏家附近盘查加紧,他不但不走,又想去诏狱掀风浪?怎么才能把他逼出京,让他去找他的同党?”
冷捕头小心翼翼:“皇上,林允文对忠毅侯怨气重,如果您能把忠毅侯借给我用用……”他眸光闪烁,下面意思不言自明。
忠毅侯不是已经下了狱,关在哪里不是关?
“不行!”皇帝断然拒绝:“马浦没几天丢了性命,有个闪失,太后会伤心的。”
冷捕头不再说话,忠毅侯就不是太后侄子,也是得力官员,这样的人损失一个都是大亏,何况他还是太后唯一的侄子。
君臣想别的法子,一刻钟后没想到,太监又来催就寝,冷捕头辞出。
夜色更晚,皇帝不再动去见太后的心思,把早写好的一道圣旨放在案几上,吩咐太监:“明儿一早宣。”
他没有回寝宫,就在御书房后殿歇息下来。
月色明亮中天放彩,皇宫中更为宁静,而魏家,争吵的脸红脖子粗。
魏行恼的不知从哪里弄一把小刀握着:“你不是说走,怎么又回来了?”
林允文喘着粗气:“四面围得紧,就往你家这里松,不回来不行。”他为一个手下包扎着。
魏行面如土色:“马上就会有人怀疑到我!”
“也不一定!你这是官宅的街道,他们疏忽也有可能。”林允文安慰着他,也安慰自己:“官宅寻常巡逻兵比别处多,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当官的有特权。他们对这里放心就没追吧。”
魏行听懂以后,“当啷”一声,小刀落到地上:“你倒走不了?”
林允文自然不告诉他,他今天离开是往诏狱里去加害袁训,并不是安生打算离开京城。惊动了人,没有办法不得不回来。
既然走不了,外面巡逻的动静也大起来,魏行没有办法,再次接纳他们。
冷捕头从宫里出来,还是在他家对面屋上“安家”,夜风中喝着酒,分一只眼睛瞄过来。
这姓林的就是烫手大山芋,但冷捕头有绝对的信心,他等得到出京后,把他连根拔的那天。
……
萧战半夜里还打上一架,一箭出去虽没留下人,但冷捕头随后露面,把小王爷大夸一通,声明他是绝密办案,让萧战一早起来精神高涨。
起得早,天还没有亮,蹑手蹑脚去窗前看看岳父还在睡,留下两个人侍候,带着余下的人,主仆赶到严家附近。
昨夜在家里睡的加寿在这里,执瑜执璞、香姐儿加福全在这里,还多一个褚大路。
萧战烦他:“你怎么在?”
执瑜道:“他跟万管家学的轻身功夫,也许用得上他。”
褚大路翻眼,但是道:“我在这里你会喜欢,你们昨天投票是不是?我也不赞成定柳家。”忿忿然:“他害的表姨丈下狱,我岳母让我不要添乱,安生看书,我才没有赶去。”
又对萧战不悦:“是了,今天晚上我陪姨丈在狱里,昨天我都去了,见到你的马在,把我气的又回来了。你怎么总抢好事儿。”
执瑜执璞扮鬼脸儿:“他就爱抢好事儿,骰子上一定有鬼。”
萧战得瑟:“那是你们心里没有我岳父,所以你们不赢!”对褚大路虚踢一脚:“投票以后加上你,但去陪这事情,你休胡说!我岳父今天就出来了,今天晚上不用陪!”
大家夸他说得好话,禇大路就不再跟他争。
萧战和孩子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的诏狱里,昨晚的圣旨到来。
“允忠毅侯今日回家,傍晚再回。”
诏狱的官员们乐了:“侯爷,我们说的没事儿吧,皇上这是让您回家去,好好的办洗三。太后一定来,您见到太后,撒个娇儿,抹个泪儿的,晚上我们可再也见不到您,幸好,昨天让写了字,不然以后还上哪里寻您写字,您肯就地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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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0yan亲昨天说对了,就是为争小女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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