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没有人看香姐儿手里的药方是为什么,反正会和营救袁训有关。大家着急的是回家商议新听到的大事情,上车上马,在路上对香姐儿说了新闻。
香姐儿听过,也眼珠子乱转。小古怪的癖性是爱好看,在她小的时候,不整洁的父亲她都不肯要。是以,反过来,凡是好看的是她致命伤。
萧战一脸气急败坏威胁:“不许乱回答!你得时时想着,岳父还在诏狱里。”
他满头汗水,是为袁训奔波才有。香姐儿对他歉意笑笑,但说违心的话,比如不喜欢柳云若,也不肯这就讲。岔开话头儿:“母亲一定不知道,章太医刚才教我,回家好好陪母亲。刚接过小七进家门,最不能生气。”
好歹她不像加寿似,当即就变节。萧战勉强满意,催促马儿:“快些,回福姐儿家去。”
……
宝珠房里却有客人,竹帘外可以见到房中多出来小木床。上面有纱罩,跟加喜的小木床并排摆着,瑞庆长公主坐在床头,一手推着一个,对着宝珠正在抱怨。
“骗了我十年?如今却要我帮忙说情,不想帮。”
宝珠神秘地道:“知道我是怎么回答这事情的吗?”她的神色不无调皮。
一切不着调,全勾得起瑞庆长公主兴趣,忙问道:“难道还有新鲜回答?难道不是瞒我十年,我应该拒绝吗?”
宝珠笑盈盈:“这样说,显得我多笨啊。我呀,我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怎么是那让人一瞒十年的小傻瓜?”
长公主叫着:“拐着弯儿说我是笨蛋和小傻瓜,宝珠嫂嫂你不愧是坏蛋嫂嫂。”对着熟睡的女儿装生气:“明怡,咱们回家去,咱们白白的好心过来,咱们就不应该来。”
刚过百天的明怡郡主哪里会回话,还是睡得香香甜甜。
长公主又故作懊恼:“你还要跟加喜玩耍是不是?真拿你没有办法,你这么贪玩,母亲只能陪你。”
宝珠吃吃地笑:“所以您只能继续听我罗嗦,一直到打动公主去把侯爷带回家来不是?”
长公主懒洋洋:“没有一个孩子是我定的亲,没有一个孩子打算跟我定亲,加喜又不是给元皓的,我为什么要帮忙。”
宝珠想想,反将长公主一军:“您也没有打算过跟我们定亲是不是?公主要有这意思,早就吩咐下来,侯爷哪敢不照办?”
长公主还是没精打采,和坏蛋兄嫂很好的她,确定是从没有表示过两家要结亲事。
说帮忙公主不兜揽,宝珠就找别的话陪她说,不放心上的拿不定亲当话题。
“为什么呢?真是的,元皓那么好,如果不是侯爷横插一杠子,和公主咱们真的可以当亲家。不然公主去帮忙,”宝珠灵机一动,这话题还能回到帮忙上面,笑道:“我做主把加喜给你。”
“不要不要,”顽劣爱开玩笑的长公主明显受到惊吓,双手摆动跟推什么似的:“咱们不能定亲事。”
宝珠好奇心上来,故意道:“要么对我解释解释吧,我们加喜哪里不好?竟然不要,岂不是拂了我的好意。请赶紧去见皇上帮侯爷说话。不然,就硬把加喜给你。”
长公主把坐的竹椅往后拖拖,又把两个小木床也拖远些。
她不愿意离加喜远,却离开宝珠床前,强烈的表示加喜继续喜欢,亲事不必再提。
宝珠就更要问,直到瑞庆长公主招架不住,幽幽道:“说来话长,是坏蛋哥哥和坏蛋嫂嫂把寿姐儿丢在京里那一年,”
“我们不在的时候,公主您就这样教加寿吗?”宝珠举一举拳头抗议,颇有小儿女之态。
长公主眉开眼笑:“你们不在,自然由着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宝珠黑一黑脸儿:“这些年咱们书信往来,我们呢,没少把公主奉承。公主呢,没少哄我们你有多疼寿姐儿。却原来真相大白是这样,您一直瞒着我们。”
灵动的眨一眨眼睛,学着瑞庆长公主的语气,道:“您这也是一瞒十年,”
长公主扑哧乐了,手点自己鼻子,摇头晃脑,也浑然还如在闺中时的淘气,得意地道:“我瞒人啊,可不比坏蛋哥哥差。”
“那赶紧说说吧。为什么,才引出您把加喜也不要。”
长公主悠然出神:“那年,说你们要走,怕寿姐儿哭闹。母后好哄着她,也让我好哄着她。当时有了执瑜执璞,又是我教会的加寿和弟弟争宠。寿姐儿私下里问我,你们为什么带上弟弟不带她?”
旧事重提,宝珠嘟了嘴儿:“可不是,教会加寿和弟弟争小床,争奶吃,全是您做下的。”
“当时我和加寿约法三章,我说寿姐儿,不管你再有多少弟弟妹妹,姑姑最疼的永远是加寿。”长公主神色柔和,面容上带足春风。回想那一年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春风犹在的日子。
……
袁训宝珠是加寿过了生日再走,是夏天季节。长公主事先安抚,为的是哄小加寿乖乖留在宫里,不让中宫为她担心。话早早的,在公主教唆小加寿把弟弟搬到宫里的春天,执瑜执璞生出来不久的二月里,就对加寿说过。
当时原话是:“姑姑,为什么父母亲要弟弟在房里睡,加寿却要睡在宫里?”
长公主哄了她:“因为姑姑最疼加寿,永远只疼加寿。还有娘娘也离不开加寿。”在这里长公主撒个谎:“娘娘和我,没有弟弟都过得去。所以现在只有加寿表现是捣蛋姐姐,把小弟弟搬进宫里来。”
这是哄的一个法子,另外的哄法还有千奇百怪。哄得加寿回家去就只干一件事情,对着父母亲不乐意:“把弟弟给我带上回宫。”加寿等着当娘娘和姑姑夸奖的捣蛋姐姐呢。
到离开父母那天,长公主又一次郑重承诺:“姑姑最疼你。”加寿没怎么哭,长公主有一堆功劳。
……
把前情说完,瑞庆长公主含笑,神思还没有回来:“如果我定下二妹三妹四妹当儿媳妇,势必要多疼我的儿媳妇。对加寿怎么交待?我们也有一诺十年,可不能丢下。”
宝珠收起玩笑的心,正要好好夸奖公主。“母亲,我们能进来吗?”不止一个孩子嚷出来。
长公主眼睛一亮:“寿姐儿来了。”
宝珠嫣然回答说进来吧,孩子们有先有后进来,加寿见到姑姑在,眼睛亮的也比别人更甚。
“姑姑,”扑过来先和瑞庆长公主抱一抱,再去看明怡和加喜,最后来到母亲床头,和母亲香了香。
这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长女,不管祖母还是父母亲戚,都对她疼爱有加,希冀有加。
又大一岁,愈发美貌动人。当母亲的看上一看,自豪油然而生。又有长公主把她放在心坎上,胜过自己长子萧元皓,当母亲的更打迭精神对她。
投挑报李,头一个问的:“咦,说元皓去寻你了不是?”
孩子们最后面走出韩正经,小嘴儿撇得高高:“他不让我陪姨丈,说由他陪。把我撵回来,他留在那里和姨丈说话呢。”
长公主面上生辉:“看看我的元皓,最知道我的心意。舅舅去大狱,元皓自然安慰去。”
“那是诏狱啊,”宝珠对她没好气,再对孩子们道:“赶紧唤人去接回来。”
加寿解释:“皇上有旨意呢,允表弟随意出入。表弟正在得意,把爹爹住的那房子门大开,到我们回来的时候,他进来出去足有几十回。”
加寿怕母亲难过,有意不说牢门这样的话。
宝珠亦知女儿心意,嘟囔:“我的好意可不能表现了,听上去玩的不错。”
“嗯!”韩正经用力点头,继续憋气:“他撵我回来,其实我也想在那里陪姨丈。”
陪袁训走到诏狱,直到现在他小脸儿通红没有下来,宝珠心疼他:“让人拿凉的给你喝,可怜你还真的跟去。”
丫头取绿豆汤等的时候,孩子们七嘴八舌把“大秘密”说了,宝珠一本正经:“原来是这样,有劳你们打听来,母亲这才知道。”
长公主惊奇满面:“没有你们,我们可永远不能知道。”
哄的孩子们开开心心,知道不能久烦母亲,大家出去寻地方开会。在他们身后,宝珠和长公主相对扮个鬼脸儿,悄悄地互道:“好一群机灵鬼儿,这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让个丫头跟后面,打听他们开会的结果。
……
“赞成柳云若的人举手!”
呼啦一大片,只有两个人不举。一个是萧战,另一个是听说表姐回来,跟来的好孩子常巧秀。
萧战气的嘴歪着,加寿道:“不赞成亲事的人举手。”
萧战高举,好孩子高举。
加寿问她:“好孩子,你为什么不喜欢柳家小哥哥?”好孩子对韩正经瞄瞄:“他陪姨丈,我没去成。”
加寿说知道,带着弟妹们来劝萧战。清一清嗓子:“大弟先说,”执瑜执璞苦口婆心:“爹爹十年之诺,可赞可叹!”
萧战一个大白眼儿。
香姐儿伙同加福:“云若生得好,配得上小七。”
萧战给香姐儿大白眼儿,对加福小白眼儿加一个笑容。
韩正经问称心如意:“姐姐们说吗?”称心如意:“我们听大姐的。”执瑜执璞给她们大白眼儿。
韩正经起身:“该我说,我听姨丈的。”
萧战叉起腰:“哪凉快哪呆着!”好孩子举手夸他:“说得好。”
加寿不直接劝他,再道:“举手投票,赞成定亲的举手。”
呼啦啦,加寿执瑜执璞称心如意香姐儿加福和韩正经高举。
“不定亲的举手。”
韩正经的手一放下来,好孩子立即举上去。
孤零零,萧战和好孩子两个小手臂。
“这不算,你们今天脑袋不清楚!明天再说,明天说的不行,后天再说。”萧战很生气,生得好怎么能是当女婿的原因呢?
香姐儿刻薄他:“你打算一直说到加喜成亲,嫁到柳家那天才死心?”萧战嘿嘿:“那一天,加福早就嫁到我家。”
孩子们瞠目结舌:“亏你这会儿想得到这句话。”
没一会儿散了会,在对袁训守诺守信的佩服之下,孩子们以多票压倒一票——好孩子还小,忽略不计——把萧战的反对当无效处理,私下同意柳家的亲事。
萧战哪里能服气,唤着舅哥:“去严家打喜鹊,我得出出气。”
严大人的话本就可气,从小王爷嘴里说出来就更可气,加寿换上男孩子衣裳,也要跟着去,见小六和苏似玉跑来。
萧战大喜,讨好的问他:“小六,你听说没有?岳父昨天有小七太喜欢,酒吃多了,没清醒的时候要把小七定给柳云若,你认得他的,脸白白的中看不中吃那个?这事情你不答应吧?”
小六和苏似玉欢快地回他:“刚才我们陪祖母,说好,曾祖母也说好。”
气的随时准备重新进屋投票的萧战一跺脚:“当我没说。”
接下来小六要跟他去打鸟,萧战以“年纪小”为由,坚决不带上他们,也把韩正经留在这里。
韩正经那一票在萧战的眼睛里,也是,还小,忽略不计。
香姐儿留在家里,和谢氏石氏配药,顺便陪母亲、看加喜、带弟妹。称心如意继续管家。很快药送来,好孩子和韩正经能干些挑选药材的小事情,也就相安无事。
……
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宫里一通大吵,又是牵扯到从一早开始的官场震动,消息飞得如插上天底下所有翅膀。
今天是新臣的遭殃日子,袁家亲戚们真以为是皇上拿新臣开刀,可不得先动柳至和袁训。但午后收到话,一个一个抹冷汗:“把我们吓个半死,原来却为这个。”
南安老侯、靖远老侯怒火冲天怪袁训:“这等大事,怎么不事先问过我们再回太后?活该去诏狱。”
倒霉的新臣们边收拾行李边在家里抱怨:“好好的,把大家全连累进去。”
柳家的人,则来到皇后宫外求见。
皇后正烦闷,想有个人说说这事,就命他们进来。看一看,以柳夫人为首,城外住的长者也在,余下的诰命,包括让免官的夫人们没免诰命,钻了个空子都在。
以为他们来讨说法,皇后垂泪:“我也正想法子,至少先让柳至回京,已让人去找太子,太子说下午过来。”
“娘娘,您想的是什么法子?”一个长者道。
皇后心头一团乱麻,太后对柳云若的态度,先是斥责:“你是什么东西!”,让皇后不服又痛苦无比,看不上她娘家,这算她在太后心里也没有地位。
有心跟太后争上一回,把柳云若的好一一摆列,但柳至官降好几等,皇后不敢任性。
见问,皇后木着脸:“能有什么法子?这亲事不能成也罢。”
“不!”长者、柳夫人和丈夫让免官的夫人,整齐回话。
皇后诧异,这一张张面容跟她想的悲痛不一样,所有的人都坚毅而又明亮,相似的炯炯有神。
“说。”皇后深吸口气:“你们有什么主张?”
“娘娘!”一堆嘴巴抢着张开,随后互相笑着,用眼色决定由柳夫人说。
皇后看出他们商议过,竭力静下心神等着。
柳夫人激动的不行:“我们商议过,国舅不在,特意城外请来老太爷,我们商议过。”
她反复表示不是自作主张,皇后不得不打断她:“商议的是什么?”
“这亲事,为什么不能成?”柳夫人有了喘息。
她的话破开混沌似的,在皇后脑海中划出一道心思。瞬间,皇后的不服气让调动到极致,让她意识到,这就是她想要的,这种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它属于自己心思的归属感,错不了。
皇后也激动了:“是!为什么不能成,云若配得上天底下最俊秀的女子。”
长者忍不住的走上前,扶拐杖的手青筋冒出:“加喜姑娘是喜星下凡,如果亲事不成,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跟来的夫人眼冒星星,附合道:“是啊。”
皇后傻怔住,又有什么在她心里冒出来。柳至和袁训是十年之约,对皇后来说,就是十年旧事。
十年前,她不喜欢加寿没身份,为了加寿跟太后结怨。从那时候开始,柳家就走下坡路。先是太上皇早就对柳丞相不满,大摘一批柳家官员顶戴。皇帝登基以后,皇后对加寿生出胁迫之意,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走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