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见责备,无奈解释:“老王爷让我写福字,说战哥儿要去布置他院子,我敢不用心写?是老王开口要的不是,我怎么知道是用在女儿衣裳上?
夫妻相对看看,都有富贵无边的想法,但第二个想法又都认为女儿今天十足中看。这就宝珠轻叹一声:“这是亲家府上的心意,”
袁训挂着满意的笑容,却道:“这是战哥儿的胡闹才是。”
说话中,萧战把加福带进来,可能是因为加福今天太好看,萧战面容是骄傲的。执瑜执璞跟在后面,听小王爷对着父亲母亲洋洋得意:“岳父岳母,我这就把加福带我家去了。”
宝珠会拦他吗?
袁训会拦他吗?
夫妻笑容可掬,同时道:“去吧,不要淘气才好。”
加福走上来,同父亲香香,同母亲香香,道:“早些来哦。”袁训和宝珠又一起满面笑容,答应着说好。
萧战又邀请两个舅哥:“同我们一车去吧,加福生日,要帮忙待客,要坐席面。”执瑜说好,执璞却扁扁嘴,想到他曾经对萧战说过,他画个兔子给我,我一定晚过去的话,道:“我头疼,我要和爹爹一起过去。”往袁训身边一站,把他手臂抱住,就便儿和袁训先撒个娇:“爹爹我又病了,你带着我骑马过去。”
袁训温和的斥责:“胡说,再也不会病。”但把儿子揽到怀里,答应他一同骑马过去。
袁怀瑜、萧战和加福三个人往外面走,见老太太急急赶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步子飞快,一阵风似的过来,见到加福就眼睛笑得快看不见,手中一挂金锁:“我的福姐儿,你忘记带曾祖母给你的东西。”
加福就让老太太给挂上,老太太自己端详下,道:“和你的衣裳比起来,金锁真不挂相。但是怎么办呢,这是曾祖母的心意,在没有你的时候就准备好,适才你换这好衣裳就取下来,曾祖母特意给你送来。”
加福也香了香她,和萧战、大哥继续出去。
袁训出来,请老太太房中坐,没一会儿,袁夫人也过来。龙二龙三跟在后面,手中一个大盒子。
双手送给宝珠:“二伯三伯给福姐儿的心意。”
宝珠说着不必破费,打开来,见是一排八个珠钗,黄澄澄赤金,上有福字,行草楷隶各有不同。
宝珠嫣然:“给多了的?今天只得加福一个人过生日,二位表兄算错了,给了八根?”面庞又红起来,以为龙二龙三在拿她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也算上。
但这样也不够八个孩子不是吗?
龙二没有开言以前,面有惭愧。
这房里都不是外人,小弟袁训,弟妹安氏,还有姑母在这里。最后一个老太太钟氏应该是外人吧,但她往国公府上做客多回,她人虽老,眼明心亮的,内幕也应该知晓一二。
龙二直言相告,深深地看一眼袁训:“蒙小弟不弃,”
袁训打断他:”又要废话了不是?”
袁夫人也道:“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再说这些话。”
龙三帮着哥哥道:“请姑母和小弟听二哥说完。”
龙二道:“要是没有小弟,这一回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来以为定边谋反已经棘手,没想到进京后还有挖坑等着埋人的。万幸有小弟,帮我们兄弟为舅父出力,又为父亲也解除麻烦。小弟和姑母刚才都不要我说,我们兄弟也再说不出来什么感激的话。想到旧年里对小弟,没有当哥哥的样子,实难原谅自己。”
嗓子里一滞,说不下去。
龙三接上:“所以加福生日,我们兄弟把余下的银子打了八根珠钗,算是我们八兄弟,死了的老大和老五也算上,小弟心里有兄弟,我们也学着有兄弟。老大老五也对不住你们,因此没落下好报应,这也算我们代他们陪个不是。小弟你大人大量,请收下我们兄弟的心意!”
兄弟两个人起身,对着袁训郑重的一抱拳,眸中都有水光出来。
这情景着实感人,老太太又是脱口,又有兴头,道:“好!”呵呵笑着:“收下吧,这是他们八兄弟的心意,一个也没有少不是。”
袁训也嗓子眼里一堵,鼻子也酸上来。这里面要只是龙二龙三两兄弟的情意,袁训还不会心酸难奈。
这是八兄弟。
死了的龙大,死了的龙五,那可恨的两个人,袁训就在前两天还想到他们。想他们着实的可恨!
几时想到几时跟吞苍蝇似的不舒服。
龙大和龙五,一个是为人自私中带出来的残暴,一个是误入歧途。光这个还不会让袁训恨他们,袁训恨的是他们临死前也没有悔悟过。
这就造成清明烧纸,不烧他们的,平时再不信鬼神,也担心他们地下无钱使用。烧他们的,心里犯膈应。
在今天龙二龙三的话,把袁训心底酸痛触动。
八根珠钗闪闪放光,代表的是八兄弟。收下来,就表示龙大和龙五也有心意在内,在袁训的内心,对他们两兄弟的痛恨就能解开。
袁训对龙氏兄弟算大度,但他在幼年里内心曾暗暗说过一句话:“以后让你们佩服我!”这是受欺负后怀恨的话,当时他还小。
现在成真,袁训对龙氏兄弟肯和他亲近就来者不拒,第一个是为了舅父辅国公,第二个就是这些人倚仗着他,把旧话应验。
再也没有比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变得处处伏就更解气的事。解气这东西,不一定要杀戮见血。
以前他们强,现在强的却是自己。
这种心态不一定很对,但总比报不完的旧仇要大度,也来得明亮。
那临死前也不曾对袁训表示佩服的龙大和龙五,也就是袁训心底解不开的一道绊。
而在今天,收入珠钗给女儿,这心结也就解开。
对着龙二龙三眼巴巴的眸光,袁训缓慢而又沉重,又同时有无数解脱的说了一个字:“好。”
接下来,场面活泼起来。袁训从没有对宝珠说过,他恨龙大和龙五没能服气于他。但宝珠明显感受到袁训心情一松。
又见三个人全泪光涟涟,宝珠就开玩笑:“早几天就怕表兄们备礼物,又想到寿姐儿过生日,二位表兄送的贵重。香姐儿过生日,又送一回。怕这是最后的银子吧?只怕是回家路上的盘缠。”
龙二龙三也觉得好好的把加福生日弄得沉甸甸,也和宝珠开玩笑,让这里轻松。
“真的让弟妹说中,最后一两银子也用上。不怕没盘缠,弟妹难道不送几两盘缠钱?”这是龙二。
龙三则对着袁夫人笑道:“还有姑母在呢,姑母多给些,路上也就有了。”
他们这样说话,袁夫人反而喜欢。侄子找她要钱天经地义,这才是一家人的气向。这就把旧事一扫而空,一家人出门上车,往梁山王府里来。
梁山王府张灯结彩,早近一个月左右,就把自家的亲戚和袁家的亲戚全知会到。
前半个月,又频频往京里珠宝铺子看珠宝,衣料铺子里取上好布料。家里人手不足够,又叫进外面的名裁缝,给加福修改外面衣裳。
全京里都轰动。
都知道梁山王府大费周折给忠毅侯第三个女儿做生日。
一多半儿的人,认为这是梁山王府巴结太后。还有一小半儿的人,这里面袁萧两家亲戚占大多数,就不是两家亲戚的人,也看到过小王爷和加福玩的好,知道这是小王爷的主张。
因为人儿小,张灯结彩中有度。大门挂新的红灯笼,没有别的布置。拐过影壁,花草松柏上都挂着福字。正厅里面也没有过多布置,不过一般的人坐不进去。
袁家是太后娘家,梁山王是皇亲。今天这里权贵皇亲就多了去,凡有名号的人不给太后面子,也要给梁山王面子,更皆能往这里来才是面子,没到半上午,挤得不透风。
都争着要看寿星,梁山王就让往里面去请。请上半天,太后和太上皇到来,才有人回两个孩子过来。
客人们争着看,见分开一条路,两个小孩子小手互握,小步子踢哒着,小王爷傲气十足,加福笑眯眯,两身衣裳全让没见过的宾客们移不开眼睛。
小王爷是世子,穿的世子小冠服。
加福一身宝石放光,太后先含笑颔首。
这衣服是太后和梁山王妃一同想出来,光为修改图样,梁山王妃就进宫好些回。太后在这里寻找到侄子,给他一个不比小王爷差的傲气眼神,分明在说,看看你还说这亲事不好?我帮你相看的怎么会错?
袁训聚精会神看女儿,没接到。
太上皇看在眼中,对太后附耳道:“咱们可说好了,下午回去,去看看成王。”太后忍无可忍回他话:“只是催促,我知道,去看过宝珠,要去看一回殿下们。来给加福过生日,要去看看殿下们。我不偏心,我想着呢。成王妃有了不是,我会对宝珠一样的对她!”
太上皇不着恼,抚须悠然:“你不偏心就好。”
太上皇想我要是不提着,还不知道偏心到哪一步上,还敢说自己不偏心?斜眼看太后,才说过她不偏心,话音才落地,眼神喜滋滋的又放到加福身上,又放到忠毅侯夫人身上,又问袁国夫人:“执瑜执璞在哪里呢?我还没见到。”
又在人群里把香姐儿找到,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太上皇微哂,已经提醒过太后,这就不再多话。
加福的衣裳让人看不够时,太子和加寿到来。一进门,加寿就歪脑袋看太子。太子装着很肃穆:“我说话算话。”
“真的吗?”加寿跟上来。
太子没绷住,扑哧乐了。伸出手指来,加寿和他勾一勾。太子道:“我说过今天陪你,就只陪你。再说我也乏了,累了好些天没有玩过,战哥儿说今天好些玩的,我也玩上一玩。”
加寿拖长嗓音:“说假话的不给果子吃。”
两个人到正厅,太子手中握着加寿的小手。
五岁的差距,太子十一、二岁算少年,加寿只有六、七岁,是没长大的孩子。在众人的眼里,一个清俊的少年,和一个胖墩儿的娃娃。
对着他们随着步子摇啊摇的手,总是有人是嫉妒的,而太上皇和太后全是开心。
太上皇看着太子长大,祖父疼孙的心情。太后则看着孙子和侄孙女儿相伴而来,眉眼儿尽皆舒展中,又对侄子袁训横上一眼。
那意思又出来了,看看我定的亲事,你当初还不愿意,现在看看可好不好?
袁训这一回收在眼中,对着姑母陪个笑脸儿,这里人多不便多话,太后才放过他。
加寿看加福的宝石衣裳,说好看。太子就道:“你当家,你喜欢,你自己取东西做一件吧。”当着许多人的面,又引起一片艳羡。
有些人认为这是太子孝敬太后,有些人会认为是太子和袁加寿姑娘相当的好。
龙二龙三得袁夫人照顾,坐在他们的姑母旁边。把这一幕看在眼中,难免悄悄的打量太后。
难得。
全是难得的人。
先是自己姑母难得,下嫁给袁家姑丈。再来小弟难得,不记旧怨恨。还有弟妹更难得,贤惠过人,能干过人。
有这些难得的人已经算难得,没有想到还有一位更难得的,太后娘娘她是难得中的难得。
原来当年,是她把小弟接来京中教养,太子党三近臣之一名动天下。
原来她虽然富贵,也不曾忘记旧家。
难得啊
龙二对龙三凑过来,低低叹道:“三弟,你看这里全是难得的人,”龙三诧异:“二哥,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样的想,”席面还没有进,酒自然点滴没沾唇。龙三已有醉意,对龙二咬耳朵:“二哥,以后你我兄弟也要做这样难得的人才好。”
龙二叹着说是,又补上一句:“不但你我要这样,回去还要告诉兄弟们,从老四到老八,一个不能少,以后全要当难得的人,不辜负姑母和小弟。”
他们在激动中,袁夫人隐约听到两句。袁夫人在心中也想,难得?自己的兄长也是难得的。还有老太太的兄长,老侯他也是难得的。
老侯也在这里,他重病时加福出了力,加福生日他一定要来,早几天多用药,这两天咳的少,和儿孙们来得不算晚。
他没有想到让袁夫人夸赞,正对着加寿和太子微笑。
加寿回太子让她自己做宝石衣裳的话:“三妹的衣裳,是这里王府的盛情。我虽喜欢,却不能做。”
小小的加寿,眉眼儿生动起来:“一来太过骄奢,这是三妹小呢,长辈们疼爱她才能这样着。我呢,懂事儿不是,衣裳首饰从来不少,再这般奢侈不应该。”
这一番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在座对加寿接触不多的人都纳罕不已。而太后自然是得色,袁训、宝珠、袁夫人、老太太及老侯等一干子袁家的亲戚全面上有光,只有香姐儿是个例外。
香姐儿也聪明,见说三妹的衣裳,太子哥哥要给大姐做。忙四下里看,想到她自己的夫婿丑八怪。
见不到,香姐儿多少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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