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装着悻悻然,还在歪缠:“现在就去吧?不再玩会儿,难得的,多玩会儿?”他把“玩”咬得紧紧的,宝珠又要笑,见他胸膛又要侵过来,推开,打马先出去。
袁训后面跟上。
没有一个从人,关安天豹等人带着晚上动用的东西早早去了扎营的地方。有他们,袁训也执意自己带帐篷,预备宝珠说声自己睡,有不想和关安等会合的意思。
袁侯爷今天学小女婿战哥儿。
战哥儿说得最多的话,有一句是:“加福,你想要什么?”袁侯爷今天一上路,就不时问宝珠:“宝珠,你要什么?”从买东西到住下来,袁训都准备得不错。
这就虽然难为情再缠绵,宝珠也是百般心满意足,和袁训来到集市上。
独特的弓箭,用料和弓弦都难得,是猎户自己做出来的。袁训用嫌轻,给儿子们正好。他乐颠颠的给银子,拿给宝珠看:“执瑜的,执璞的。”
“看,这个给加寿。”
宝珠托起来一个石头雕刻的花朵。
又是一小袋种子:“香姐儿收拾院子,这是海外来的异卉,给她。种不出来,她也有件事做。种得出来,香姐儿必然欢欢喜喜。”
夫妻献宝似的眼神对上,又都生出笑嘻嘻的懊恼:“不是说不提孩子们。”
袁训把手指放到宝珠唇前:“嘘。”
宝珠也对着他悄悄的模样:“嘘。”
两个人走出集市,把树身栓着的马缰解开,上马后,默然一会儿,袁训还是问出来:“你给加福买东西了吗?”
少一个孩子没有说,都像是菜里少了盐,笑容里没了滋味儿。
恰好,宝珠也同时道:“猜猜我给加福买的是什么?”
又一起笑起来,又一起笑话自己:“既然说到孩子,就全说出来吧,不然打心里对不住他们。”
袁训这就放开了问:“只给加福买了?”他又要笑:“还有战哥儿呢。”
“你看!”宝珠马上有个袋子,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胖胖大阿福。
袁训大笑:“像!”
跟胖嘟嘟的加福,随他们家结实的小王爷萧战真的相似。
宝珠欣然:“我一看到啊,就想到他们两个。拿回去,加福一定喜欢。”再收起来。与袁训对看一眼,都认真地道:“这下子,我们可再也不提他们了!”
……。
夜晚来临,一处洁净的石台上。四角生着火,关安和天豹等人的帐篷也在四角,正中间,是袁训和宝珠的帐篷。
这是小山丘中的一处,四面野桂无数,香动银河一般。
关安等人知趣早早睡下,袁训和宝珠依偎着,把帐篷帘子打高看星星。
羊皮酒袋子在袁训手里,宝珠微醉了的。嘟囔:“长这么大,没见到这么明亮这么多的星星。那个,明亮的,是寿姐儿。”
袁训慢慢喝着酒,附合一个字:“嗯。”
“那个一闪一闪的,最调皮,是战哥儿。”
“嗯。”
“那个乖乖的一动不动,是加福。”
“嗯。”
……。
到入睡的时辰,加寿还没有睡觉。坐在烛下嘟着嘴儿,和萧战还在拌嘴。
“战哥儿,你最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加寿黑着小脸儿。
萧战打着哈欠:“你一回来我就告诉你,这还不早吗?”
加寿皱起小鼻子:“你为什么不白天去告诉我?非要等我晚上回来,你才说。”
萧战奇怪地道:“白天我和加福在玩啊。”
加寿语塞。
对萧战来说,和加福玩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他要是肯丢下加福,那要去的地方、要问的话,也一定和加福有些关系。
加寿对上萧战这股子劲头儿,也很少赢过,就不再争。看看她的大床上,加福已经睡着。加寿又扁起嘴儿:“好吧,爹爹母亲你们拦不住就算了,为什么你们今天晚上全睡到我这里?”
萧战更理所当然回答:“我们代你陪太后啊。”
小王爷还不乐意呢:“不是代你陪太后,我和加福就回我家去了。”他已经睡在被子里,在加寿的大床上另一头,和加福睡在一处。
这就往被子里一缩:“别再同我说话,加福都睡了,我也陪她睡了。”把眼睛闭上。
加寿给他一个鬼脸儿,萧战看不见,加寿嘀咕:“就会睡,还会吃我放的点心。拦爹爹母亲,你就没能耐。”
“呼,呼,”萧战发出两声呼声,加寿“咕”地一声笑出来。萧战煞有介事的道:“祖父这样的时候,就是说话他也听不到。我也听不到说话,我睡着了!”
加寿拿他没办法,又不能真的再和他拌嘴,会把加福吵醒。加寿就一个人睡下来不喜欢,想想大弟二弟二妹平时说话比战哥儿还要能,就是由着爹爹把他们丢下来没能耐。
加寿噘起嘴儿,还得加寿出马才行。
……。
第二天进门以前,袁训还问宝珠:“你猜寿姐儿知道没有?”他缩一缩头:“要是再扔东西,宝珠你上前。”
他说着话,和宝珠走进角门。马给关安早带进去,东西由天豹捧着,跟在后面进来。
宝珠还没有回答,一声清脆的叫声:“爹爹,母亲,你们回来了!”
花丛后面,走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几个孩子出来。
在最前面的,是嘟了嘴的加寿。加寿后面不是执瑜也不是加福,是兴高采烈的两个小公主。
小公主的后面,才是执瑜执璞,和他们在一起的,是几个小皇子殿下。
香姐儿、加福、萧战全在这里,还有连家的称心和尚家的如意。
一起笑盈盈看过来,晶晶亮的小眼神儿让袁训和宝珠一起打个寒噤。看看这阵势,加寿儿三堂会审来了。
袁训打个哈哈:“寿姐儿回来了,你今天没管家么?你不当家,太子殿下吃什么喝什么?”
加寿绷紧小面容,小公主小皇子们喜笑颜开。争着告诉袁训和宝珠:“加寿生气了,说没带上她。”
“听我说!”加寿小胖手一挥,小公主小皇子们全都闭上嘴。加寿鼓着腮帮子,上前一步到袁训膝下,仰起面庞:“爹爹,你怎么能一个人闹母亲呢?你一个人怎么闹呢?闹母亲是一个人的吗?”
袁训忍住笑,忍住心头的自豪,忍住自己险些翘起的大拇指。
看看加寿儿多聪明,一迭的问话只有一个意思,母亲是能闹,但一个人闹可不行。
袁训正要回答,加福细声细气地接着问出来,小脸儿上一抹忧愁:“爹爹,你一个人闹得好吗?没有加福在,你怎么会闹母亲呢?”
“就是嘛,可以告诉加寿帮着是不是?”加寿更振振有词。
小公主们笑弯了眉眼,小殿下们嘻嘻哈哈。袁训在女儿看似无礼其实撒娇还带着希冀的眼神下无话可回,侯爷从来有点子,对着宝珠一本正经,拖长嗓音:“是啊,怎么能就我和你出去了呢?”
宝珠直接对他撇撇嘴,这又不是宝珠一个人的错。弯腰握住加寿的小手,哄着她:“乖乖,给你买了好东西呢,这事儿啊,”宝珠坏心眼儿地瞄瞄袁训,对女儿笑道:“是你爹爹的主意。”
衣角让袁训揪上一下。
夫妻有个约法三章,孩子们都大了,是不能在他们面前互相指责。孩子们半大不大,容易误会。
宝珠胸有成竹地再添上几句:“你爹爹啊,说加寿当家多辛苦不是,出城给加寿和弟弟妹妹买东西,志哥儿忠哥儿念姐儿现在咱们家,也要买是不是?就背着你,不让你知道,等下你见到,一定很喜欢。”
袁训负手一笑。
加寿信以为真。
踮起脚尖,亲亲母亲面庞。又转向袁训,袁训低下面庞让女儿香上一香。加寿舒坦了,眉眼儿弯起来:“爹爹母亲说过不和寿姐儿分开的,寿姐儿就着急呢。”
袁训和宝珠一夜没回,本来就想孩子,让加寿这句话勾起内疚。袁训抱起加寿,温和地道:“再也不会了,好不好?我的乖乖,你为这个不喜欢是不是?但再不喜欢,也不能不当家跑回来。”
加寿和小皇子们一起笑出来。
“是太子哥哥让来的,他问有没有给他带好东西。”加寿晃着脑袋。
小公主们拥上来:“出城了是吗?给我们什么?”这是常和加寿香姐儿加福玩的孩子们,要的理所当然。
一个一个打开自己荷包:“这个能装得下吗?”
鲁豫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见到袁训在,微微一愕后,松一口气,他总算回来了。又紧张紧绷,他会答应吗?
带路的家人见到侯爷进家,让他候着,对袁训回过话,袁训把孩子们交给宝珠,城外带的东西还有,让宝珠进内宅分给他们。
自己和鲁豫见礼,和他往书房来坐。
……。
关于驸马鲁豫,袁训在最近几天打听过他。他要打听人,全是扒拉得清清楚楚。这就对鲁豫再上门,抱着极大的警惕。
在鲁豫上一次上门,要和袁训合伙儿拿别人脑袋升自己的官,因为里面牵涉到辅国公,袁训对鲁豫大为不齿。
但考虑到他不见得知道内情,袁训并不记恨他。
至今京里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袁训是老辅国公的外甥,就更不知道国公的妾是定边郡王一族。不知者不罪,袁训只生鲁豫的气,气他的心不是不能放正,是他自己不肯放正。
没打算和他做知己,也没想和他做对头。
袁训对鲁豫的看法就是,离这个人远一些,总觉得以他做事的方法会出事情。如果走动得近,到时候不救不好,像是不够朋友。
救他吧,就他险些害到舅父国公,袁训想定边郡王那些侥幸活命的族人要是知道,只怕给你一暗箭。谁救他,谁跟着要遭殃不说,事情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对他的看法极差,坐下来后,袁训开门见山:“您来找我,总有事情?”盼着他早早说完,还可以去和女儿们讨论一回怎么闹宝珠。
鲁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没有打算绕弯子说话。一开口,就道:“侯爷,如今我在刑部里当差。”
袁训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好。
作为太后亲侄,皇上表弟,他没有犯法的事情,你就是大理寺主审官,也与自己没有关系。
作为战功颇有的将军,作为钦差入军中。就是有犯法的事情,也轮不到这一位上门。
袁训想到柳至。
柳至一定会抢着上门,顺便报几句嘴上的仇气。
沉吟着等鲁豫的话时,就这样地把鲁豫又腹诽一遍,鲁豫凝重地又道:“林公孙是我的人。”
袁训硬是没听明白,眉头紧拧:“林公孙,是谁?”
“定边郡王的幕僚。”
袁训哦上一声,眸带寒光,语气也冷上来:“我家与定边郡王有勾结吗?要劳你刑部侍郎大人上门?”
嘴角带上不屑:“您要拿我?空手可不成。我是什么罪名,您得给我说明白!”
鲁豫急得站了起来:“侯爷误会,我,”他唉声叹气,在袁训目光中,房中转上两圈,再来告诉袁训:“实不相瞒,这事情我不想当公事办,所以来请侯爷支个招儿。”
袁训心想我今年是什么运道?
二位表兄上门来,我支招儿没商量。
葛通是我好兄弟,我不能看着他吃报仇的亏,我有招儿儿我就支,我没招儿我闭嘴。
项城郡王来找我,算他厉害,是有什么握在手里,想把姐丈拖下水。
这些人来找我都有缘由,你驸马爷找我凭什么?
就面无表情:“我从来愚笨,您找错了人吧?”
“侯爷!”
鲁豫看上去是无可奈何:“林公孙是我的人,我在刑部里当差用他很多。”
你又想指着他害谁呢?
袁训心头迅速闪过这句话。
鲁豫正在说出:“他让太子殿下的人拿走。”
袁训一听就懂了,中间有什么不懂的细节还不能知道,但大意思这就明白。他似笑非笑:“那您往殿下面前去要人,不是到我这里。”
“侯爷,我对你说说厉害。”鲁豫紫涨面庞:“林公孙是皇上都知道他,太子殿下拿了去,我是想上门去讨要,但想上一想,太子他还年青,就先来见侯爷,请侯爷做中人,去见殿下,告诉他这件事,我怕殿下不知道林公孙是皇上的人,我贸然前往,殿下不喜欢。”
他说这一段话,袁训给他挑出好几个毛病。
殿下年青?这话饱含蔑视,这话也能乱说?
林公孙是皇上的人?这就更可笑,太子殿下他倒不知道,你驸马爷最知道,皇上相信你而不相信太子?
太子未必什么都知道,但太子当这个差,皇上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瞒他。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驸马又拿侯爷当三岁孩子耍弄。袁训沉下面庞:“这里没有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
鲁豫道:“您府上和太子殿下有亲不是?”
袁训都不想回他话。
皇上还和太子是父子呢,你去找皇上不是更好?
以此来看,林公孙不是皇上的人,皇上也不要这种人。是你鲁驸马的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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