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恼得看向一处地方,北风把大旗展开,白花花的,上面朱红大字淋漓痛快,袁二爷在此!
袁二怎么跑到京里来了?福王眼前一阵一阵的冒星星。他从听到他的名字时,就知道他是个祸害。感觉上会挡道,一语成谶!他真的又冒出来了!
他挡的福王和城门上的定边郡王通信不易,要多拐路才能走。他迅速组织人等反抗,害得福王不得不分一部分人疏通道路,接应援兵们到来。
这可恨的袁二,等定边郡王得手城门,援兵进来,头一个就宰你!
……
大旗作雪白色,从附近布料铺子里寻来的。雪白的上面写字让人看得更清,就用上。雪白,也是荡尽长空共一色的意思,一如宝珠此时的心情。
她斜睨于旗下眺望远处,脚下是楼的最高处,别人仰望着她,她目视皇城。
旗上朱砂,和宝珠此时的眼眸有些相似。在北风中看似通红一片,像宝珠强忍泪水的眼睛。
她是个女眷,但这不妨碍她此时独当一面。她独当一面,也不能让她忍住难过。
乱,闹,血横飞。
这是宝珠不陌生的场景,她和公主会面后,决定先安乱民。一是乱中,人践踏人,不能坐视。二是乱中谁也不好走。为抢路的,不去拔刀子对造反的人,反而和无辜路人相向。三,宝珠看出乱的人并不多,她有把握稳住一方局面。
为中宫的厚爱,为太子的照顾,也为皇太孙是她的女婿。
有几个人让押着往这边来,宝珠收回眼眸,见是大同带进京的得力家人,以前是混混出身,收到门下以后,辛五娘调教出来,在苏赫破小镇的时候很得用,放心才带回来。他们押的几个人,面容或粗鲁或猥琐,一看也不是好出身。
宝珠更沉下面容:“这是怎么了!”
“到处打抢,打抢到咱们头上。弟兄们在前面维持,他们在里面起哄,说这里护的全是大官,身上全是值钱东西,煽动人哄起来,万掌柜的正在弹压,抓这几个让送给奶奶。”家人回话。
在这里站着的还有镇南王父子,在镇南王家里做客的官员,及女眷们。都想看看宝珠怎么发落。
见宝珠哼上一声,挑中一个人质问:“你们不去抗造反的人,怎么反敢哄抢?”这几个人色迷迷的,对着宝珠看了看。
见是个女人当家,轻视之心上来。
宝珠心头大怒,气极反乐,笑了一笑。这一笑,那几个人也乐了:“小娘子,你要我们怎么帮忙呢?”
大骂声就此出来:“不要脸的东西!死到临头不知道!”宝珠破口大骂,她的发髻早乱,她的衣裳也不周整,再加上痛骂实在不好看,但威风凛凛,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见这位美貌妇人手随意一指,大骂道:“就地砍了这个!”
刀光一闪,鲜血喷出多远,人头骨碌碌滚到地上。周围的人全惊得寂静住,见袁将军夫人恨恨,毫无惧怕的在鲜血旁边走来走去,继续在骂:“余下的人,拉到乱的地方砍了!告诉万掌柜的,再有为首哄抢的,不用回我,直接砍了!以后要有人和我打官司,我同他打到底!”
家人痛快的回应一声,推着那几个人就走。
有的还装强硬,有的吓得面如土色:“我就是跟着里面说上几句,没办真事儿,奶奶饶命啊!”
“瞎了你的眼!我是你祖宗!”宝珠恨恨的骂,又喃喃出来一句:“不用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嗓音陡然提高:“再有这样乱的,全这样办理!”
再喃喃着骂:“什么东西,就敢京里作乱!当我不在吗!”
“丝!”下面的人齐齐出来一口凉气,在这个时候震惊又再出来。早在宝珠执意守住这里维持一方时,镇南王等人就极为佩服。王爷等人也肯为宝珠马前驱使,听她安排。现在见到这一手,镇南王抚须告诉世子:“不想袁将军夫人胆识过人。”他也和太子说了同样的话:“大同抗敌,看来非虚!”
世子示意父亲看另一处,道:“父亲您只看那里,就知道不虚!”
那是一个路口,有家将有会武的路人,号召起来全在这里。梁山王世子妃手舞双刀,杀得性起,这是镇南王的女儿,才把镇南王替换下来,镇南王满面笑容:“二妹自小习武,素有胆识!”
在世子妃后面,是几个女眷。有一个大声数着:“十三,十四……那个还不算断气,”一弯腰,从世子妃刀下把人揪住脚拖过来,几个女眷上前去,棒打石头砸,把他打死。这是小沈夫人。
跟她做伴的是连夫人尚夫人和卢夫人。
镇南王好笑:“这是大同的女中豪杰又会齐?”对宝珠更为敬仰。他受伤退下来的,这时浑然把伤忘记,对宝珠陪笑:“您下一步怎么打算?”
镇南王世代长居京中,祖辈的厮杀早就忘记。他的二女儿为定亲与萧观学的武艺,在王爷和世子这里,也会功夫,但安排上面让宝珠一步,从宝珠开始树旗的时候,就看出她的不凡。果然,到现在更为不凡,这就一切以宝珠为主。
宝珠正在开口,见家人引着又一堆人过来。这些人个个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会功夫的。宝珠先看过去,见家人还没有回话,有一个大汉先开了口:“我是后街上的田光!袁二爷是哪位,从没有听说过!”
他完全把宝珠忽略不计,虽出身市井,也不乱看女人。在镇南王父子面上扫着:“你们杀敌,我们来帮着!事成之后,给个一官半职也行,给安家银子也行!”
镇南王抬抬手:“这位!”
田光大吃一惊!
“这位是?”
宝珠向他颔首:“我是袁二,你来得正好,我正要用人,你听我说……”田光吃吃:“你你你,京里没有袁二这一位不是,”
“现在有了!”宝珠没功夫听他结结巴巴,厉喝一声:“不要废话!从这里出去,那边有三条街直通长街,都要守住。五军都督府和兵马司调完兵马会从那里过,必要保畅通!去吧,平定以后,没官给你,也有银子给你!”
田光发呆的时候,宝珠把他带来的人又看一遍,见个个全像铁柱子,点头赞赏:“你有心,升官发财这正是时候,人走正气,天也佑你!”
田光傻呆呆的,让一个家人带路带走。他这一行人,都不时偷看下宝珠,弄不懂这里面好些男人,怎么就一个女人当家作主?还无人异议。
宝珠也没有忘记那些男人,向官员们一笑:“大人们,这时候说不得官体和性命,咱们多杀一个,胜算一分!”
“二十个,世子妃你太厉害了,你一个人就杀了二十个!”小沈夫人欢呼声大作,女眷们一起欢呼:“世子妃,世子妃!”梁山王世子妃满头大汗,在家人的护卫下退回来休息,新的一批家人冲上去递补。
滴血的刀,让有些官员们白了面庞。文官一直是有怕死怕战名称。宝珠看在眼中,也不个个说破,只悠悠道:“咱们占的是地方,是他们必经的道路。他们不从这里过,就得绕个大圈子,想来兵贵神速,他们急着走,这就要拼命!”
目光望向下面另一处,那是皆是伤者。瑞庆殿下约着另一堆女眷,撕下自己衣裳在包扎伤处。公主做的毫不畏惧,甚至没羞涩见到陌生男子的身体,在她后面帮着送药送东西的,是小小的加寿。
地上有血,加寿穿梭来去,把附近药店里搜罗的药送来,她的女官伴着她,也都不怕。
宝珠每看一眼,就心中温暖。在高处的她犀利目视官员们,喝一声:“列位大人,去吧!”
“我去!”连大人头一个走出来。他得支持亲家不是吗?有他鼓动,官员堆里动着,像都要走出来。
“唰!”
寒光冒出。在连大人身后的官员袖子里抽出利刃,架到连大人脖子上。官员们有的惊呼:“张旺,你!”脖子也让架上钢刀!
顷刻间,十几个官员,推着十几个官员走出,面向宝珠冷笑:“袁将军夫人,劝你放老实!招回你的人手,你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镇南王愤怒的举起拳头大骂:“张旺,刘宾……你们食君之禄,怎么敢干谋反的事情!”
“呸,君个屁!我们要做更大的官,更大的,要当王爷!”张旺嘿嘿,目光贼溜溜四处穿梭:“这里有王爷,有重臣,有权臣,有公主,哈哈,我们发了,发财了!”
“苍十七!”
冷不防,宝珠大喝出来。
张旺笑声让震得一滞,后心就觉一凉。我让杀了?这是他浮上的头一个念头,也是最后一个念头,身边传来“通”,有人先到他倒在地上。带得张旺也软软往后就倒。
苍十七站在一地死人中间,轻轻的擦干净剑上的血,看也不看宝珠,一声不响往他刚才站的角落里去。
背后,传来嗓音:“我是袁二,该信了吧?”
苍十七恨不能掩住双耳,再掩住心头茫然。袁二是个女人,她还真是个女人!
女人,你怎么敢当袁二。
大受伤害的他缩回角落,揣着他的伤口继续伤心。
让红花数落几句:“这样儿多好,又正经又有功,比你到处寻人比名声不好吗?你要名声,跟着我家二爷有的是名声!”
眸子赤红着瞪回来,一字一句:“我不跟女人!”
“那你这会儿也走不了,老实呆着,二爷还有使唤你的地方!”比嘴皮子无人可比红花,苍十七愤然,他更不愿意和女人对嘴,面对墙壁,木呆着脸。
“我们走!”
连大人回过魂,胆量让激出来,振臂一呼,大家抄家伙,附近家里搜出来的门闩刀棒,一干子文官这就冲上去。
不远处,田光守的路口上,泼风般马蹄声过去,因快速而黝黑成影的铁骑疾冲而过。有人大呼:“五军都督府前往迎敌,好汉们,你们谁为首?”
田光嗓子一哆嗦,他应该回自己的名字,却鬼使神差的回出来:“袁二爷!”
“以后给你封赏!”
闻言,宝珠没好气:“去告诉他,让他报自己的名字,别没事儿扯上我!”苍十七很不愿意听到下面一句,但掩耳朵太慢,还是听到,那清脆似最动听鸟儿的嗓音自语道:“我又不要这虚名声!”
苍十七愤然,什么是虚?虚的你还能使动人。把个脑袋一抱,恨恨的告诉自己,我不听!我就一介江湖草莽客,我不想当官,这是没有办法才帮的你。
后背上没生眼睛,也就不知道袁二爷不怀好意打量着他,凝重面容寻思着,母亲福姐儿已经寻到,她们在乱起的时候,就来寻宝珠,正好遇上,但曾祖母还没寻到,大姐二姐家离这里有距离,路还没有开通,没寻到,使个什么法子打发他去看看。
在二爷地盘上站着的,全是二爷的人。谁叫他跟到京里来呢?
正要开口,有什么震动天地似的响了起来。仔细辨认,才知道这是喊杀声攻城声大队人马的踩踏声。
镇南王变了脸色:“不好!永定门破了!”这是离宝珠他们最近的一道门。
一道灰色身影疾电般过来。,万大同赶过来:“咱们快走,定边郡王夺下永定门,城外进来好些人马,咱们不是对手。”
无数目光投向宝珠,此时以她马首是瞻。
宝珠闭了闭眼,开始平静的吩咐:“另外一道门是永宁门,阮家二公子早想到,带人先往那里安抚,且打发百姓出城。咱们往那里去吧。”
又愤怒无比:“谁守永定门!”
不用万大同回答,镇南王恨声不绝:“那是定边郡王以前的部将,年初我还上折子给皇上,要把他换下来,皇上没答应。”
宝珠长叹:“必有内贼,才至如此!”从高处下来,对镇南王施一礼:“王爷,还是请您主持大局吧。”
这一位王爷谦让到这会儿,他才是京中护卫的直接管辖人。他肯让给宝珠的原因,一是他的得力人全打发去看太子和宫中是不是安好,官员们他怕自己指挥不动,不如让宝珠先行指挥。
二呢,真心想看看袁将军夫人有多少能耐。
宝珠就是一直指挥下去,镇南王也没有意见,但宝珠肯交还,并不是贪图威风,镇南王对她的赞赏更上一层。想自己女儿回来,就把袁将军夫人夸到天上去。现在来看,女儿眼力不虚。
镇南王邀请道:“袁二爷,哈哈,”他乐上一乐。
宝珠欠欠身子:“不敢。打出这个旗号,是请太子殿下见到安心,再者有个名姓聚拢一方人也有个奔头。又这反贼,如果我没有猜错,见到袁二这两个字,应该也有震慑。”
耳边杀声更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镇南王就没有多问,道:“请二爷和本王一起主事,这主意本也不坏,一般的混混可不愿意这时候投奔老夫,老夫我也不要!归了你吧。”
宝珠忍不住一笑,应道:“是。”
……
孩子们全在房里和袁夫人在一起,红花下来传话离去。袁夫人还是她的美风姿,不慌也不会乱,但也不慢的起身,不是抱孙女儿,是一左一右的扯着小小子们。
就在刚才,小小子们几次要冲出去帮母亲,全是袁夫人阻拦下来。
“祖母,现在可以去了吧?”袁执瑜手中小木刀敲着地,早就不耐烦,软软的小嗓音:“去帮母亲杀人,”
“把坏蛋打死!”袁执璞挥着小弓箭。
孔青走过来,袁执瑜袁执璞瞪眼:“不要你拦!”
孔青取下外衣,一撕两半,道:“小爷们真的要出去杀敌?”
“真的!”
“当然!”
孔青抱起袁执瑜,绑到自己腰左侧,右侧绑上袁执璞,不知哪里寻来的铁锅盖给他们手上,挡住他们自己,道:“那咱们这就出去了!”
小小子们大喜,小木刀小弓箭伸出来:“冲啊!”
“冲!”
另一声,来自较远的一个城门。
皇太孙英敏拨转马头,跟随他的志哥儿忠哥儿护卫们也拨转马头。才收到消息,英敏浓眉耸起,望向永定门,仿佛能见到铁骑长驱直入,也能看到有人哭喊流离。
“唰!”
拔出他带的佩剑,这是他出府时佩上,是他习武用的。还有孩子气的眼神冷峻起来,怒容慢慢凸出,他身上的皇家血脉沸腾起来,让他想到荣誉和尊严。
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去,他是皇太孙不是丧家犬。
背后,太子妃惊呼:“你去哪里?”
“做我该做的事!”
英敏殿下只回眸子:“送您到这里,我可以放心回去!我是皇太孙,我要和皇祖父、父亲在一起!”出来时腰间带上他的佩剑,此时拔出来:“收复京城,誓死保卫皇上!”
太子妃晕了过去。
永定门城头上,下面厮杀一片,定边郡王负手而立,远望京外的田野山林。这一天终于来了,从几十年福王上门,那一天,定边郡王还记得,大雨倾盆,他自军中回到府中没几天,有一封信吸引他的注意,上面画着飞龙奔腾,但又让粗大锁链系住,半离地面,痛苦挣扎。
在郡王眼里意思自明。
他当即见了福王,他们两个是认得的。早在太妃没有去世,皇帝登基,定边郡王往京中朝贺,有二心的话,是定边郡王撩拨的福王,不是福王寻上的他。
也因为有这些话,福王出京第一个寻的就是定边郡王,两个人一拍即合,筹划这几十年。
万里江山,岂能只一个人独占?谁不是那血脉吗?
北风呼啸,猛得把定边郡王身上的盔甲都吹动,必然是寒冷,也带给定边郡王先苦后甜的心思。
远望天际雪云吞吐,近看京城大遭浩劫。这就是皇权,定边郡王这样想着,不染血不怒愤,哪有后面的人上之人。
往下面暴喝:“先进皇宫者,封万户侯!”
……
面前木门虚掩,门上带着岁月旧痕。街上的人都跑光,路边散落堆着衣裳首饰破烂家什,还好这里没有死人。
但掌珠还是哆嗦着才伸出手,因为她往这里来,路上躲避的人家里,见到有人死在家中。姨妈和明珠她们有没有离开?
轻轻的,手放到门上。闭上眼,狠命一推。颤抖着叫:“姨妈,明珠,你们好不好?”没有回声,睁开眼,瘫软在门边上。
空的。
家里没有人。
桌上胡乱收拾过,地上丢的还有一个馒头,应该是姨妈她们收拾过走时忘记。离开了就好,掌珠流着泪笑了,喃喃道:“这还是酸倒了牙的馒头不?”
上前正要扶起,身后传来沉重脚步和嘻笑声:“呀,美貌小娘子,哈哈,哥哥今天算往这里来着了。”
一个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正经的汉子,散发着酒气,歪斜的过来。
------题外话------
一早不太开心,不过今天好日子,过去过去。
本来要说的话,明天再说。明天忘记了,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