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带着要打袁训的架势,袁训是不当一回事情,要打架他也不怕,还面带笑容欣赏着小王爷的脂粉脸。
一旁褚大和天豹,还有袁训带出来的几个强壮家人走过来。
小王爷旋风似的转动身子,气不打一处来的回身手指住褚大,看的人全好笑,不是才在找袁将军的事情,褚大没惹到小王爷,怎么反倒找上他。
就见萧观粗大手指点住褚大,嘴里念叨起来:“小倌儿小倌儿小倌儿小倌儿……”就是袁训都纳了闷儿。
褚大为萧观称呼他是小倌儿,不惜和小王爷动拳头,但袁训还是不太清楚,见褚大不是个能惹得起萧观的人——要知道太子党们全不怕萧观,是他们官宦子弟,只要占住理,不怕挑衅小王爷——但褚大哪里得罪得起萧观,而且褚大总是袁训的人,袁训变了脸色,刚才让萧观骂,袁将军都不放在心上,但萧观对上褚大,袁训恼怒地道:“你又发什么疯!”
敬语“您”也不用了。
萧观得意非凡,丝毫不理袁训,指住褚大还是没完没了:“小倌儿小倌儿小倌儿小倌儿…。”一口气从刚才不带停的直下来,真让人担心他把自己上不来气,一头倒地上可怎么办?
小王爷扬眉吐气。
他这会儿可以出气,他发飚的时候到了。
为了叫上一声“小倌儿”让褚大打的第一拳,萧观是没防备。
当时在军营里,褚大又不是敌人,二楞子站得离他不远,上来就是一拳,萧观就没躲,也就没躲开。
第二拳,褚大就没打中他。
这是第三回两个人对上,风水迅速转,换成小王爷骂他。
雪花飞舞北风呼啸,褚大当众让骂,又是才从城里杀出来,总有自觉有功的心思作个怪什么的,英雄心情还没有起来,不眨眼睛的就要成狗熊。
他总不能去骂小王爷,就只能缩着脖子挨骂。卖水的大汉受惯气,走街的时候没少挨冤枉骂,明知道小王爷骂自己来的冤枉,但也能忍不是。
只要不是骂袁将军就成。
褚大只听着。
小王爷得了意的得了意。
他的心情是不是,在这里可以放开,不用忍小倌儿,也不用看太子党脸色。为着什么这么痛快,仗打完了,还到手一个盔甲,放跑苏赫一个女人,再也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他开始报前仇。
过河不拆桥,岂不难过哉?也难弥补小王爷一路受气是时候就要舒展的本性。
先从不长眼的褚大开始,你怎么就敢揍爷爷呢?
爷爷叫声“小倌儿”是疼你家袁将军,并不是骂他。如果叫倌儿是骂人,那小王爷是大倌儿他成了个啥?
想到这里,萧观笑了。
他想到难怪自己今天扮老鸨,原来冥冥中有天意,自己叫个大倌儿,专管小倌儿。小王爷哈哈大笑两声,骂褚大的间中,对着太子党们扯一嗓子:“姑娘们,哈哈!”
太子党们全气白了脸。
英雄不论出处,输赢不计手段。今天虽然扮成姑娘,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算丢人。也呢,不愿意有人再提这件事。
但真是不走运,怎么和这位贵人一起打这仗呢,这就全落到他眼里,像是他手中一世的把柄。
全气的没有办法,尚栋走上一步,对着萧观挤出个皮笑肉不笑,怪声怪调地答应:“妈妈好!”
“哈哈,”太子党们全乐了。
尚栋又对褚大一声大喝:“大个儿,当兵挨打挨骂不还手就叫怂!别管贵贱,他不占理还想横,没说的,揍他!”
“揍他!”太子党们一起喝出,袁训亦是在内。
热血忽地涨到褚大面上,吐出一声高喝:“好!”对着萧观就扑上来。萧观稍微的一侧身子,别看小王爷看似笨拙,其实打小儿习武,在京里纠集混混聚众打架从不闲着,有把好身手,把褚大从身侧让出去。
顺手的,看似无意,春风拂柳般轻,在褚大背上轻轻一拍,加了把力气,褚大收脚不住,一头栽到雪里面,再跳起来,顶一脑袋雪花。
小王爷的家将喝彩:“好!”
真的是好,也把褚大和萧观不是对手表露无遗。
尚栋有些傻眼,他把褚大功夫一般只有蛮力给忘了。他怂恿褚大去打架,结果成了让褚大去挨揍。
正要叫褚大回来,却见褚大不服气,翻身跳起,扎个式子,马步看似稳当当的,对着萧观就是老拳一记,小王爷一伏身子,他还真的是灵活,一蹲身子就低下来,让过褚大拳风轻松无比,再一个扫趟腿,褚大的马步就此散开,仰面摔倒在地。
才又跳起,小王爷早候在旁边,进步上前,但并没有打褚大的脸。
萧观身份为尊,褚大不过是个袁训的亲兵队长,和他身份上隔着十万八千里。在这里当着人小王爷先骂了他,再打人脸,那就不对。
男人不想惹深仇的,打架不往脸上打。
小王爷一抬肩头,把褚大身子扛起,再次狠狠摔到地上。喝彩声中,他居高临下站着,撇嘴鄙夷:“大个儿!以前爷爷我让着你!你当爷爷我是好打的吗?还一打再打!今天还你!还敢和我动手?先学几招再来吧!”
他挨褚大的那一拳,这就找了回来。
袁训气的脸都白了,打亲戚你得看亲戚吧?这话如果细推敲,和打狗看主人有点相似。小袁将军怒起来,当着我面打我亲戚,你还是人不是?再一想,此“爷爷”从来不是人。
总是意难平,对着萧观就挺身子,萧观对着他就吼:“过来!有正事呢!没功夫和你打架!”在肚子上一拍,认认一旁有个帐篷,是沈渭用来指挥用的,小王爷不用客气,他在这里爵位最显,和谁客气他能担得起?还要耽误自己功夫,径直走过去。
袁训咽口唾沫,像是把气同咽进去,他还真的是有正事,在苏赫那里带回来许多信件,内容骇人听闻,这里安全,要仔细研究商议才行。
不能打架,也不能就此放过。对着褚大晃晃脑袋:“有事没有?”
褚大摆手:“没事!”嗓音干干的:“就是我打不过他。”
袁训一笑:“那是当然,小王爷家学渊源,一般人不能相比。”目光在人堆里寻找着,年青孩子就是机灵,天豹颠颠儿的主动过来:“爷,我负责教他!”
袁训对他含笑:“你头回打仗,去歇着吧。”对蒋德客客气气:“蒋兄,你指点指点我这亲戚,至少让他少挨小王爷的冤枉打!”
“包我身上!”蒋德回过话,袁训跟在萧观后面也走入帐篷中。
天豹斜眼蒋德,全身上下写满这家伙是什么来头,他自己说二世祖?二世祖能当教习?教追女儿逛院子不成?
抱着手臂抬着下巴走开,就一句话,不服气!
蒋德没功夫和小孩子闹别扭,对褚大招手:“大个儿,过来,”褚大过去。
“从今儿起,你归我,我这个人当先生有个规矩,我怎么教你怎么练,跟着我学就别再学乱七八糟的,不然我生气也要揍人!”
褚大却还认得真本事的,对蒋德弯腰陪笑脸儿:“那是自然的。”
关安在一旁红了眼,也想看看:“老蒋,你的功夫比我好,也让我学几手。”蒋德和他平时看上去是最好的,但却不肯教他,撵鸡似的:“去去去,咱俩一个路子出来的,你不比我差,靠边儿站,偷师是江湖大忌,别犯忌讳。”
“我们这是军营,你跑来走江湖来了?”站开的天豹接上话。天豹嗤之以鼻,要说走江湖,你们这里的人个个不如我。
天豹初经阵仗,全身而退,听说还有许多的赏钱,心里忽忽的只想出风头,让人人都认得我天豹小爷。
蒋德对他一瞪眼:“要你多话!滚!小兔崽子乱插话!老子不是大个儿,想骂你就骂你了!”天豹离弦箭似的冲过来:“不许骂我的爹!”
蒋德喝一声:“大个儿,看清楚了!”一伸手握住天豹放在最前面防身又利于攻击的拳头,不知怎么一拧,天豹往后就摔,往前的劲力让蒋德扳成往后,在雪地上摔出去多远。
坐起来时从屁股到后背全是疼的,怔在原地一时还不想起来。
褚大溜圆眼睛,天豹这姿势和小王爷刚才指着自己骂的姿势一模一样,都是手先摆在前面。褚大吸一口凉气:“好功夫!”
关安大笑:“大个儿,你现在知道你以前有多三脚猫了吧?捧好了他,跟他学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又偏皮厚上去纠缠:“老蒋老蒋,别的我不求你,我只要学你的镏金镋,”蒋德搔头:“你什么时候看我使过镏金镋。”
关安忍住笑:“你忘了,你打起来是截到手什么兵器,就用什么兵器,你上回截人家一把大刀,你用的全然不是刀招数,我眼睛尖,那是镋招式。”
“刀,镋,差不多,一般儿的长。”蒋德打个哈哈,顺便恭维关安几句:“有你老关手舞大刀在前,我怎么敢用刀?”
皮厚的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走,关安就盯住他:“你先教大个儿,我能等能撑,我一定候到你。”
蒋德“扑哧”笑了:“好吧,你慢慢等,你别着急。”关安回他:“不怕你飞到天上去,你也得下来教会我。”
褚大满心里羡慕又奇怪:“将军们不比我年纪大,你们一身的好武艺,也和小王爷一样,是打小儿学的?”
“打小儿,大街上,三两银子一个,我一口气买了三百两的,回家慢慢练。”蒋德神神秘秘的说完,关安都要笑着骂他:“你铁头功三两买来的,这个又三两买来的?凡三两的东西全到了你手里去,我出六两,卖我一个。”
蒋德打开他,笑道:“不开玩笑,我们认真点儿,小爷让我教人呢。”
天豹在旁边斜眼看着,小马儿乍行嫌道窄,随时准备挑毛病。
这一群才从战场上出来的大小汉子们,在他们对彼此的笑谑中保持着热情和激情。不管是蒋德对关安的藏私,关安的死缠烂打,天豹打心里的不服气,都带足了那种生死关头挣扎出来的情意。
在雪地中似北风飘出去很远,又把北风冲淡。
散开在休息的家将们也指点着这里嘻笑,不知是在说褚大的功夫拙呢,还是在夸关安紧跟后面的好。
在帐篷里,另有一对兄弟也开始同心同德。
袁训和萧观同是怒容满面。
…。
沈渭临时搭起来指挥的帐篷,桌几全没有,就一大块地毡铺着,萧观袁训席地而坐,把带出来的信件放在地上,认真重新的看起来。
这里面有异邦文字,萧观和袁训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生长在边城,全略懂一些。认真论起来,小王爷为以后接父帅位置,比袁训知道的要多。
凡有异邦文字的,是袁训看过懂的,直接收起。不懂的但心存疑惑的,送给萧观扫一眼,也收起来。
汉字的信件,这就不用请萧观看,袁将军直接收起。
昨夜在苏赫的地方,算是险地,王爷和将军虽然让惊得牙齿要咬舌头,但都没有功夫看,现在是一个字缝也不放过,标点也全嚼碎了咽肚子里,王爷对着将军面沉如水,将军对着王爷面无表情。
但火星似的碰撞全在两个人眼睛里。
“贼!卖国贼!”萧观大声骂出来。
小王爷算是一个“横人”,走哪儿不服哪儿,但此时他的手哆嗦着,面上还偶然闪过一丝惧怕。
他手中的是什么信件?
是军中的内奸和苏赫通的信件。
这内奸官职不小,总是将军一流。内奸通信不会直报姓名,但据上面所写的消息,东安郡王那里流露出来的消息,这个人总在东安郡王帐下。项城郡王那里的信件,总是项城郡王帐下的人,不会跑到别人帐篷里去。在别人帐篷里,他只能打听到自己军中的事。
另一封信在他眼眉前,袁训冷漠平静,是水面无波水底咆哮那种:“您再看看这个!”
萧观劈手夺过,见上面袁训用指甲掐出印子的地方,写着:“他年入关,他年入京,平分天下,断不相忘!”
“去死去死去死!”小王爷把信丢到脚下,骂着踩着,也没有出他一腔火气。
他年平分天下,这不是夺小王爷的王爵位吗?
这样出着气,信也并没有让踏破,总还是个物证。
王爷和将军两个脑袋凑到一处,刚才是各自看信,现在发觉事情严重,到一块儿来看,有事也好用两个脑袋来分析。
“诸郡王面和心离,诸国公胆战心惊,严防朝廷。若将相官商民匪诸事再加剧,王权失于人心,一盘散沙时,正是入关时。”
袁训也骂出来:“想得美!”
这里两个人,一个是以后的王爷,子孙都长享皇家福;一个在太子府上就负责刑侦缉拿,往军中来又是暗中监军。对于有人挑衅,都深感逼迫汹汹承受上来。
这就看信匆忙,想从别的信中多发现些什么。看到一半,沈渭进来说敌兵搜索圈增大,要是不想打,就要拔营后退。
沈渭将军带来一万人,几千人攻城,还有几千人两边散开巡逻以抗援兵。接住小王爷等人,刚把人马聚拢,没进城当成“花姑娘”的小沈将军不过瘾,鼻子眼睛上全写着打打打,催促而且暗示:“当缩头乌龟不是小王爷的威风。”
“退!”萧观吼他一嗓子,把沈将军弄愣住。
小王爷急上来,一堆的内奸在他爹的军营里,他只想赶紧的弄清楚,弄清楚以后赶紧的回去抓人去,哪有心情去打仗。
仗这东西,不是随时有随时就要开打。
沈渭气呼呼跑开去传话,传完明白过来。这位现在是妈妈,妈妈不就是这风格,有强盗来了,有公差来了,躲!
小沈将军把自己劝好,接回一妈妈在这里,还敢想着打仗吗?
当晚让追出一百里,算跑得快甩掉,又扎下帐篷,萧观又开始吼:“过来!有正事呢!”不用指姓名,因为袁将军迈步已去。
看的中间,骂出来掷于地上前狠踩……袁训眯着眼,在当灯烛的火盆火光中,手指搭在下巴上沉吟。
“你说?”把陈述说成疑问,袁训就此停住。
小王爷把信踩到自己累,那信薄薄的几张纸,在他脚底下千踹万踹硬是没破,他把力气全用到自己腿脚上,正双手扶膝弯腰“呼呼呼”大喘粗气,耳朵支起,就见没了下文。
“你是女人吗!说话也没有力气!”萧观迁怒。
袁训纹风不动,勾勾手指。
这姿势活似恩客勾搭青楼姑娘,萧观火爆地道:“我是妈妈,要调戏找姑娘去!”
“噗!”袁训失态以后,挪动身子往后就退。
萧观乐了:“哈哈,爷爷我是管你的,却不是想你的。”回来火盆那边坐下,带着余怒,但神色已郑重:“你有什么主意?”
他像是正常,袁训重新回座。眸子一闪,有什么狡猾狡猾的出来,不容置疑地道:“你看,这些内奸们有的还不知道名姓,但我们回去一查,也就能知道。”
“嗯!”萧观重重。
“我们是现在回去查案子,还是打发可靠人给王爷去封信,我们留在这里搅和。”袁训手指健壮有力又长,有一下没一下的轮流按在下巴,手心拖着腮,已经三个孩子的爹,就要有第四个孩子,淘气相也在这会儿出来。
打仗是小王爷最喜欢的,当他由初时对父亲的担忧沉宁下来时,也就认真考虑袁训这话。“嗯…。”长长的一声,不代表小王爷不同意。以袁训对他的了解,萧观不答应的事更多的会直说拒绝。
在这跟老虎打哈欠的嗯声中,袁训更进一步的诱导道:“除去我们有内奸,苏赫那里也有对他不服的人。”
他笑嘻嘻:“这绰罗斯部落,和硕特部落,这……。”对萧观抬高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自信热爱上风的眼睛,把萧观的心思打动。